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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老蔫 (第2/3页)
的样子。他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上老蔫,他还会冲着老蔫道:老蔫,你走得也不快呀。
他顺着老蔫留下的踪迹一路走着,这时他想起了老黄,还有刘旦。刘旦是活着,还是死了?然后,他又想到了老福叔。对于老福叔的死,他感到震惊,人咋就死了呢?他看到老福叔死去的样子,心里就一剜一剜地疼。老福叔是抱着狗头金走的,走时还带着一个发财的梦。掩埋老福叔的瞬间,他就想到了命,这就是老福叔的命——可以受穷,却不能发财。这条命一头系着狗头金,一头连着老福叔。有了这头,就没了那一头。
这时,大树又问起了自己:你就有那发财的命吗?他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刚得到老蔫跑了的消息时,他就把怀里抱着的火枪里的药倒了出来,又重新装了新的火药。自从上次碰上狼群,火枪哑火之后,大树三天两头地就要捣鼓一回枪。因为那次的大意,才让老福叔失去了老黄。他一直认为老黄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要是火枪响了,也许老黄就不会有事;老黄没事,老福叔也许就不会有事的。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老福叔时的情形:
他带着小树来到大金沟镇外的江边,兄弟俩已经走投无路了。老福叔肩上扛着,背上驮着,手里提着那些淘金的家伙,正准备进山淘金。是他们的乡音吸引了老福叔,老福叔当下把他们带到了山里,吃上了淘金这碗饭。那时的老黄正青春得很,活蹦乱跳地在他们眼前跑着。这一切仿佛就是几天前的事,可如今老黄和老福叔却与这个世界阴阳两隔。
大树和小树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追上老蔫的。大树把枪对准了老蔫,小树一个饿虎扑食抱住了已经迈不开腿的老蔫。老蔫本想跑快些,远远地把俩人甩在身后,可翻山越岭的,实在跑不动了,也就是这会儿,他被小树扑倒了,然后又被横七竖八地绑在了一棵树上。小树下手狠,勒得他浑身的骨头都咯吧吧地响。
老蔫哭了,一边哭一边求饶:大树哇,救救兄弟吧,看咱们一起淘金的份儿上,饶了我这次吧。
小树不听他这一套,狠狠地抽了老蔫两个嘴巴子。老蔫又嚎哭起来。
大树和小树都不听他的喊叫。小树仔细地把狗头金用衣服包了,紧紧地系在自己的身上。
大树做好饭后,俩人就开始吃饭,这时候老蔫不叫了,他吭吭哧哧地说:大树给俺一口吃的吧,俺都饿坏了。
大树头都没抬一下。
他又求小树:小树哇,你给俺一口吧,俺下辈子就是变成个畜生也会想着你的好。
小树抬起头,红着眼睛道:闲上你的嘴。你跑的时候咋没想着我们呢。你想独吞狗头金,去你妈的。你就在这里喂蚊子吧。
老蔫垂下头,两行泪“吧嗒吧嗒地”砸到脚上。
兄弟俩吃完饭收拾家伙时,老蔫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他艰难地抬起头,泪流满面地说:大树、小树啊,放了俺吧,俺不要那一份儿了,俺背着你们走,只要不把俺留在这儿。
小树瞪起了眼睛说:别做梦了,你和刘旦一样,等着喂蚊子吧。
大树和小树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蔫攒足了力气,爹一声、娘一声地喊着。
他喊:大树,你放了俺了吧,俺再也不敢了。
他又喊:大树,你是爹是爷,行了吧。小树,你是俺家的祖宗,祖宗呀,饶了俺吧。
他还喊:小树,你缺良心呀,把俺捆得这么紧,俺的骨头都要断了。
走了一气,大树立住脚,回过身来。小树不解地望着他:哥,你干啥?老蔫他是自作自受,咱们这是按照规矩办事。
大树往回走,小树跟了两步,又停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蔫在绝望中看到了走回来的大树,他语无伦次地说:大树,俺知道你心眼好,你是俺亲爹,亲爹哎——
大树走过去,松了松树上的绳子,老蔫的身体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大树绕着树走了一圈,道:老蔫,别怪俺们心狠,你比俺们更心狠。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老蔫彻底绝望了,他再一次呜呜地哭起来。大树很快就把老蔫的呜咽声抛在了身后。
小树
此刻,狗头金沉甸甸地背在了小树的背上。小树流着汗,先是浸湿了衣服,又浸湿了狗头金,这样金子和身体真实地贴在了一起。
自从老福叔挖出了狗头金,小树就是兴奋的;而现在老福叔死了,老蔫就要喂了蚊子,感受着背上真实的金子,他更是欣喜异常。他盘算着:老蔫没跑时,这坨金子只有他四分之一,可他人一跑,按着规矩就不再有老蔫那一份儿了。老蔫这次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他捆老蔫时手上是下了死力的。要是没人救老蔫,他就会和那棵树长在一起,蚊子咬不死他,也会饿死渴死。小树觉得老蔫只有一死了。
现在的这坨金子小树是拥有了三分之一。这么想过,他的后背和心猛然跟着沉了沉。老蔫在时一直不同意给老福叔那一份儿,虽然金子是他挖出来的,但现在人已经不在了;又有谁能证明,这金子是老福叔挖出来的?如果没了老福叔那份儿,这狗头金就是他哥俩的了。
这坨狗头金能换多少白花花的银元啊?小树想不出来,但肯定是一大堆。想起那堆银元中,自己只有其中的三分之一,他的兴奋和热情骤然降温。
大树和小树歇息的时候分别靠在了一棵树旁。大树像个士兵似的,抱着那杆火枪,把里面的药倒出来,用手捻,用鼻子闻,生怕药又受了潮。小树把狗头金从后背移到了胸前,解开衣服,露出里面黄澄澄的一坨,这坨亮色让小树眯上了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头金,现在正热乎乎地被他捧在怀里。有了钱的日子该是怎样的日子呀?小树眯着眼想了起来。他要在大金沟的江边,盖上三间亮堂的石头房子,就像“一品红”的胡老板那样,然后自己想干啥就干啥。咋的,咱淘金人也发了!有钱人的日子就是好,到时候天天穿得溜光水滑,满面红光地横着膀子在大金沟镇的街上走,让镇上的人们眼馋死。别说讨个老婆,就是讨个十个八个的也不在话下。
他以前羡慕哥哥有了华子,那会儿华子在他眼里如同天仙;而现在的华子在他眼里啥也不是了,他要找比华子强百倍的姑娘给自己做老婆。想到这儿,小树已经感觉到那一双双羡慕、眼馋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浑身热烘烘的,腰杆也一点点地挺了起来。沉浸在梦游中的小树,被大树冷不丁扇了一耳光。他一个激灵,醒了。
这一打,一骂,小树彻底醒了。他忙把狗头金包裹好,贴在背上,又从胸前狠狠地系了死扣,跟着大树,脚深脚浅地向前赶。
在林子里行走,每走一步都要出平时几倍的力气。杂草和灌木丛纠缠在一起,扯绊着人的双脚,他们就趔趄着,摇晃着,有时还要滚爬着往前走。
大树在前,小树在后,这样一来,小树就省了些力气。踩着大树趟出来的路,费尽巴力地往前走。小树盯着大树的后背就有了火气,不是为大树打过他,而是为了凭啥大树死活要给老福叔那一份金子。以前有老蔫在,小树也无所谓给不给老福叔一份,反正多出的那一份,轮到自己头上也没多少。现在老蔫喂了蚊子了,就剩下他哥俩了,要是再给老福叔分,那不是傻吗?
小树想起了这几年淘金受的罪,春天秋天那个冷啊,他们泡在有冰碴儿的水里,一干就是一天。半夜里腿抽筋,猫咬狗啃似的疼,到了冬天腿就疼得下不来炕;夏天的蚊子更是密密麻麻地围着人咬。淘金人过得简直就不是人的日子,想到这些,小树就一阵悲哀。
他试探着把独占狗头金的想法冲大树说了。话还没说完,大树就冲他瞪起了眼睛,他也就噤了声。从老家逃出来,一直是大树带着他,长兄如父,他从心里敬畏着大树。不论大事小情,大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晚上休息的时候,小树见大树睡实了,才偷偷地把狗头金从身上解下来。忍了又忍,还是把坨金抱在了怀里,又看又摸。有好多次,他觉得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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