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3章 回看人生风景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新版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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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回看人生风景 (第3/3页)

妥了,进了清华的建筑系;刘涛也是清华,计算机系。”

    人群中有喧哗,原来是刘涛来看榜了,家长们都盯着他看,发出各种各样欣羡的声音,刘涛的爸爸笑得嘴都合不拢,关荷很好奇:“不知道陈劲会不会来看榜。”

    我脱口而出:“肯定不会。”

    关荷惊异地看我一眼:“为什么?你认识他?”

    张骏解释:“我们和陈劲小学一个班过,琦琦和他还是同桌,一直到他跳级。”

    关荷惋惜:“可惜我来晚了,竟然错过和状元同班了。”

    校门口有人大笑、有人大哭,上演着人生得失的悲喜剧,不过毕竟和我们没有关系,一会儿后,我们对高考榜单的新鲜劲儿就过去了。

    贾公子他们嚷嚷着去打保龄球、滑旱冰,张骏对关荷和我说:“一块儿去。”

    关荷微笑着摇头,张骏笑说:“我请客,给点面子啦!”

    甄公子立即手圈成喇叭,朝着周围的同学叫:“张骏请客,有谁去打保龄、滑旱冰?”

    一堆人举手,张骏踹了甄公子一脚,笑对关荷说:“大家都去,一块儿去玩吧!”

    关荷仍然微笑着拒绝。

    保龄球是刚兴起的玩意儿,打一局就要十块钱,对学生而言,是很奢侈的消费。

    我看出关荷其实很想去,可她的骄傲和我类似,但是我愿意为了她放弃我的骄傲,我笑着劝她:“去吧,大家一起去玩,我都没玩过保龄球,正好去见识一下。”

    甄公子不停地作揖:“关大美女,给点面子了。”

    关荷终于点了点头。

    十来个人拦了两辆面包车,浩浩荡荡地冲向了保龄球馆,张骏领着我走在前面。

    因为是非周末的白天,价格有优惠,八元钱一局。大家分了三个组,要了三个道比赛。张骏、甄公子、贾公子各领一组。

    张骏教我玩,他让我拿球,一直试到最轻的球,我才勉强能打,他用手量了一下我的手腕说:“我一个指头就能扳倒你,你应该加强体育锻炼了,不然大小脑发展太不均衡。”

    我的回应是瞪了他一眼,他笑着开始教我打球,不过,我真的比较笨,打了好几次,仍然找不到感觉。

    关荷的球感却很好,上手没多久,就连着打了几个大满贯,大家都拍掌欢呼,张骏看着她微笑。

    我心里有很空落的感觉,表面上好像什么都没留意,实际上一直都在小心观察。

    关荷分到甄公子一个组以后,张骏一直在留意看关荷,甄公子刚开始只顾着自己玩,张骏特意过去和甄公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虽然没有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可根据甄公子前后的态度变化可以判断,肯定和关荷有关。

    我的心情越来越低落,球越打越糟糕,面上反倒越发笑得开心。张骏取笑我:“你的小脑好像完全没有发育过,咱们得制订一个计划发展一下你的小脑。”

    甄公子也摇着头嘲笑我:“关荷也是第一次学,和你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张骏冲甄公子说:“得了,你少叽歪几句!没笨人怎么凸显你们聪明呢?咱们得给罗琦琦同学记一大功。”

    我和他们一块儿嘲笑自己的笨手笨脚,可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人悲哀怜悯地看着自己,不要去比较了!你本来就是一直输给关荷的!不比就没有输赢,也就没有难过!

    我到后来已经很不想打,因为每打一次,甄公子都会嘲笑我,我也和他一块儿嘲笑自己,与其等着别人把我踩倒,不如自己先把自己贬到尘埃里去。

    在我的严重拖后腿下,即使张骏几乎每局都打了大满贯,我们组仍然输掉了。

    甄公子和贾公子都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有了罗琦琦,我们以后肯定永远是赢家。”

    张骏笑对关荷说:“你打得真好,完全不像第一次打。”

    关荷因为累和激动,脸颊晕红,眼睛亮晶晶的,美丽如夏日雨后的一朵荷花。我突然觉得很累,很想回家,可是刚才已经答应了要一块儿去吃饭,去滑旱冰。

    吃饭时,关荷先坐了下来,我刻意地坐到了她对面,因为此时张骏还没进来,我想知道他究竟会坐在哪里。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细节来验证感情。其实,如意不如意都不能证明什么,因为男生的思维和女生的思维压根儿不在一个频道上,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果她这样做了,只能证明她对这份感情一点信心都没有,这份感情潜藏着危机。

    张骏进来后,一边和贾公子说着话,一边坐到了我旁边,非常自然。

    刚才玩保龄球时的不快总算淡了一点,可没高兴多久,就看到张骏把菜单先递给关荷,询问她想吃什么,又特意嘱咐服务员不要放香菜,因为关荷不吃。

    我的话越来越少,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也许,我们根本就坐错了位置,关荷应该坐在张骏旁边,我应该坐到对面去。

    吃完饭,他们商量去哪里滑旱冰。听到他们的谈论,我才知道上个学期就又开始流行滑旱冰了。

    如今流行两种旱冰,一种是室内,木地板的;一种是露天,水泥地的,木地板的比较小,水泥地的比较开阔。他们贪方便,选择去保龄球馆旁边的水泥地。

    到了之后,男生去买票、交押金、拿鞋子,女生在一旁等。

    看到他们拿来的鞋子,我才发现时代变化了,已经不是小时候穿着鞋子就能穿的旱冰鞋,而是精巧美丽的皮革鞋,像靴子,必须脱掉鞋子才能穿。

    张骏递给关荷两个小塑料袋,说:“包在脚上再穿鞋,干净一点。”又把两个小塑料袋递给我。

    我默默地穿好鞋子。张骏弯身想帮我系鞋带,我往后缩了缩:“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我虽然是第一次穿这种鞋,但是我有眼睛,刚才贾公子穿鞋的时候,我一直在悄悄观察,已经知道怎么绑鞋带。

    贾公子、甄公子他们都是自我中心惯了的人,一穿好鞋,立即就跑了。

    张骏走过去看关荷,关荷把脚伸出来,张骏蹲下去教她系鞋带,然后看着她穿好另一只鞋。他们一个是俊男,一个是美女,如同最和谐的情侣,经过的人都会多看一眼。

    关荷第一次滑旱冰,连站都不敢站,张骏鼓励地伸出手,示意她相信他。关荷把手放在他手掌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张骏回头对我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过一会儿就回来接你。”

    我看着他扶着关荷滑了一圈,仍没有回来的意思,我站了起来。鞋子虽然变了,原理仍然一样,滑旱冰就像骑自行车,一旦学会,永远不会忘记。

    我扶着栏杆走进旱冰场,脚步一蹬就滑了出去。虽然很多年没有滑过,可一会就滑得很溜了。

    旱冰场上放着音乐,一会儿激烈,一会儿抒情。这家的主人很有心思,把舞厅里常用的彩灯装饰在高处,让旱冰场色彩变化,又有一个超级亮的聚光灯,每隔几首曲子,就会挑一对滑得特别好的人,把聚光灯打到他们身上,让全场的人都能看到,满足了年轻人的虚荣心。如果是父女,音乐就会特别抒情,让滑的人和看的人都盈满了感动;如果是年轻的情侣,音乐就会很热情,让他们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滑旱冰技术,细节如此迎合顾客,难怪这家的生意这么好。

    旱冰场很大,人很多,我又刻意不想去看张骏和关荷手拉手滑的样子,所以很快我就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我一个人随着音乐,用力地,快速地滑着,旁边有男生邀请我:“可以和你一块儿滑吗?”

    原来如今滑旱冰和跳舞一样,也可以邀请人,我没有拒绝,他陪着我滑了两圈,试图牵我的手,被我借着加速巧妙地避开了。

    他很懂得进退,再没尝试过,开始介绍自己,询问我的名字,夸赞我很有气质。

    我微笑,他不看电视的吗?对着不美丽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可赞的时候,就赞她有气质。

    我没有回答他任何关于私人信息的问题,他却不放弃,仍然在我旁边和我一起滑,休息的时候,也陪着我,和我聊天。我并不讨厌他,所以和他聊着一些没有边际的话。

    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张骏,他仍然和关荷在一起。等他们滑过后,我又开始滑,可张骏和关荷手牵着手的样子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的速度越来越快,身旁的男生善意地提醒我:“小心一点。”

    眼前突然一亮,巨大的光束打到我们身上,我很茫然,差点摔一跤,他忙扶住我,很开心地说:“我来玩了很多次,第一次被照灯。”

    他想拖着我滑,我推开了他:“对不起,我不想滑了,你一个人滑吧。”

    我向边上滑去,灯束却追着我而来。我的技术一点都不突出,这照灯的人眼睛有问题吗?我不耐烦地向边上躲,照灯的人大概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我不是要滑,而是要躲,把灯移开了。

    我刚坐下来,那个男的也追过来:“口渴吗?要喝饮料吗?”

    我还没回答,张骏站在了我面前,脸黑着,眼睛里面全是怒气:“你玩得很开心?”

    我看着他,他有什么资格向我发火?

    “是的,很开心。”

    他盯了我一瞬,转身就滑走了。旁边的男生问:“要喝饮料吗?”

    我侧头对他说:“谢谢你的好意,如果我口渴,我会自己去买饮料。另外,我是认真的,你的耐心和诚意并不能打动我,不如把同样的精力投入别的女孩子身上。”

    他笑着说:“明白了,在和男朋友赌气?”

    “没有。”

    激烈劲爆的音乐响起,明亮的光束照到一对男女身上,是张骏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美丽女子。她穿着小短裙,有一双美丽修长的腿,滑得十分好,两个人一进一退间,将旱冰滑得像跳拉丁舞。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不吭声。张骏是吗?我不知道。

    他笑着说:“和这样的男孩子在一起,需要很坚强的神经。”

    我站了起来,去滑旱冰,速度越来越快,只想甩掉所有的不愉快。突然,脚下失衡,摔了下去,伤心间也忘记了保护自己,就那么直挺挺地向后摔到地上,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刹那间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倒还是清醒的,只是身子动不了,听到身旁无数轱辘嗖嗖地从耳边掠过。

    “哎呀,小心点。”

    “快起来啊,会绊倒别人的。”

    “喂,你没事吧?”

    我终于缓过来,一对好心的情侣拉了我一把,我刚想站起来,身子又往下滑,眼前全是金色的光芒,原来“眼前金星乱冒”并不是修饰,而是真的。

    女孩子关切地说:“是不是摔到脑袋了?我看着也摔得够狠的,好大一声响。”

    他们俩把我送到休息区,问:“有一起来的朋友吗?要我们帮你去找吗?”

    我抱着脑袋,低声说:“我一个人来的,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

    他们又问了我好几遍,确认我神志清醒后,手牵手快乐地滑走了。

    他们彼此扶持的身影,让我眼眶发酸,那个在我受伤了时,应该安慰我的人在哪里?

    旱冰场里,明亮的光束下,张骏仍在翩翩而舞,时而他扶着女孩的腰,时而女孩握着他的手。光束渐渐暗了,他刚和女伴分开,又有女孩子找他滑,他也没有拒绝,两个人双手互握,张骏开始倒滑,女孩子则随着音乐的节奏踩花样步。

    我的脑袋疼,心却更疼!难言的伤心和委屈下,我只想远远地离开这一切。

    我脱掉了旱冰鞋,拿回自己的鞋子,穿好鞋,一个人走出了旱冰场。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钱,只有三块,早上出来的时候,以为就是看榜,没想着带钱,根本不够打的回家,这边又没有什么公车,我决定走路回家。

    给自己买了一根最贵的巧克力夹心三层雪糕,作为对自己的宠爱。

    这世上,谁都可以不爱我,但我要爱自己,怜惜自己,对自己好。这道理是小波教会我的,想到小波,突然想哭,可是,我应该微笑。

    我边走边吃,嘴里还努力地哼着歌,我的快乐由我自己主宰,绝不建立在他人身上,我想要快乐,所以我一定能快乐!

    雪糕吃完后,我一个人在人行道上,唱着歌,一会儿背着双手,跳着格子走路,一会儿抡着双手,蹦蹦跳跳跑一会儿,反正就是要高兴,不许不高兴!

    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我身侧经过,回头看了我一眼,等我认出是陈劲时,他已经停住车。

    “嘿!”他下了车,“就你一个人啊?散步?”

    “是啊。”我努力地快乐着,“早上我去看榜了,恭喜你。”

    他不在意地笑笑:“我看到你上学期的成绩了,是不是很受打击?还在坚持吗?”

    他似乎是唯一一个明白我为那么个“好成绩”痛苦的人,我重重点了下头:“在坚持,不过,很辛苦,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

    “等你到了山顶时,就会明白,如果中途放弃,那么你就永远都不会明白了。”他停了停,又说,“千万别放弃!有了第一次放弃,你的人生就会习惯于知难而退,可是如果你克服过去,你的人生则会习惯于迎风破浪地前进,看着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其实影响非常大,会使你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没完全听明白他说什么,不过,在天才面前,我很习惯。“对了,我想问你个问题,我听说你可以被保送北大的,你为什么没有去?北大比清华差吗?”他爸爸是教育局当官的,我以为他有什么内部消息。

    “如果保送上北大,我只能读物理或者化学系,这两个专业我都不喜欢,我想读建筑,那当然是清华好了。”

    “这样啊,难怪你会学画画。”原来没什么隐秘的内幕,只是一个简单的人生选择,可是放弃百分之一百安全的保送,选择不确定的高考,也并不简单。

    “你家住哪里?好像不是住这附近吧?你打算一直走回去?”

    “我喜欢走路。”

    他笑着说:“那你慢慢走,我得回家了。”他骑上了车,又问,“你确定你要走回去?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刚说了我喜欢走路,现在还能立即出尔反尔?我说:“不用了,再见!”

    “再见!”他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祝你大学生活愉快!”我大声叫。

    他回过头,笑着朝我挥了挥手,“我在清华等你。”

    我脸上笑着,口里却重重叹了口气。他对我倒是有信心,我自己却只觉黑云压顶,情场战场都失利。

    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家,刚进楼门,一个人忽地拽住我的胳膊,我正要大叫,发现是张骏。

    他冲着我嚷:“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着急?所有人在旱冰场里找你一个,你为什么眼里只有自己,做事情从来不肯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他的手掐得我的胳膊很疼,而更疼的是我的心,我用力推开他,一声不吭地往楼上跑。

    “琦琦。”

    我当没听见,一口气跑上了楼,回到家里,妹妹立即扑上来,一边检查裙子和凉鞋,一边和爸爸妈妈怒声说:“看见了没有?她偷穿我的裙子和鞋子!哎呀!她把我的裙子弄脏了,这是什么呀?你干吗要偷穿我的衣服?干吗要偷穿?谁允许你了……”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偷穿别人的裙子和鞋子,去讨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的欢心。

    “我以后再不会穿你的衣服了。”

    “呀!你还偷戴我的珍珠发卡!”

    妈妈忙说:“那是我给你姐姐戴的,不是你姐姐拿的。”

    爸爸也打圆场:“好了,就是穿了一下你的裙子,不要那么小气,洗干净就行了。”

    妹妹瞪我,我去屋里换下裙子,换回自己的衣服,把两枚珍珠发卡也拿了下来,一起还给妹妹。妹妹用力哼了一声,一仰头,把衣服抱去给妈妈洗。

    我呆呆地坐着,眼前翻来覆去都是关荷和张骏。

    “我要快乐,我不要别人主宰我的快乐!”自言自语地说着话,身子却好似再没有了力气,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

    书桌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雪白的纸,是我的暑假计划书。

    罗琦琦,你今天还没有背单词和看语法。

    虽然明白,却一点不想做,没有任何看书的心绪。

    我的手指在隐约有自己签名的地方摸过。

    这世上,他人可以背弃许给你的承诺,难道连你自己也要背弃自己吗?

    我坐了起来,打开了英文书,强迫自己扫空所有的思想,开始做语法习题,做完习题后,又背了十个单词,才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我就出了门,跑去找杨军。

    “有时间吗?”

    “干吗?”

    “找一套数学卷子做吧,看看谁的分高。”

    简直投其所好,正中下怀,杨军立即翻卷子,往中间一摆,一人一叠草稿纸,定上闹钟,开始!

    数学是最能让人的思维宁静下来的学科,尤其数学卷子,一般的设计都是从简单到难,慢慢抓住人的思维。

    我心无旁骛地算与写,一个半小时后杨军就几乎全做完,开始尝试攻克最后一道题,我却是到最后十分钟才做完。杨军和我互换答案,彼此打分,我胜出。

    杨军不服:“明明我比你快,你最后一道题都没有时间做。”

    我懒得理会他。拿起卷子的第一时间,我们同时看的最后两道大题,可看完后,我们做了完全不同的选择,我觉得最后一道肯定很花时间,所以决定放弃,保证卷面上其他所有的分不丢,所以我的速度放慢,保证每道题都万无一失;而杨军看完最后一道题,立即决定要快速做,好为这道难题节省出时间,结果是最后的难题他倒的确有了眉目,可前面的题目有失误,最后反倒我比他分高。

    我们俩的选择和我们的性格爱好息息相关,我是实用主义、功利主义者,只看重最后的分数;而他是因为喜欢理科,从兴趣出发,想要的不仅仅是分数,还有攻克难题的成就感。所以,这会儿,我已经将整张卷子扔到一边,完全不关心那道难题如何解,他却仍然趴在桌子上孜孜不倦地思考着。

    “罗琦琦,你别光坐着。”他把纸和笔拍到我眼前。

    闲着也是闲着,我开始做。借鉴杨军的思路,很快就把证明步骤扔给他,他一边看,一边指正了我的几个错误,终于像一个吃完大餐的人,心满意足地搁下笔。

    “罗琦琦,听说你和(4)班的班长张骏……”

    我截断了他的话:“你追童云珠追得如何?”

    他的脸立即灰了:“她不怎么搭理我,经常和另一个人出去玩。”

    “你的情敌是什么样的人?”

    “比我大好几岁,听说上初二的时候就辍学了,家里帮他开了一个录像厅,就是一个小混混,我完全想不通,我哪点都比他强,童云珠却喜欢和他玩。”

    我笑着说:“我早说了,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的好孩子,老师的好学生,很多东西,你没办法理解的。”

    “我当然能理解,不就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就像张骏,他除了长得好看,哪点值得女生信赖了?女朋友一打一打地换,可你们女生偏偏都喜欢他。”杨军用胳膊搡了我一下,“你不会那么傻吧?”

    我嘻嘻笑着:“当然!”

    杨军满意地点点头,突然神神秘秘地问:“要不要请笔仙算命?我刚跟一个大学生学的,听说很灵,北京上海那边都很流行,我们算算你什么时候才能碰到真命天子。”

    我站起来打算离开:“你有毛病,我不玩这些神道道的东西,再算也是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他送我出来,和我一块儿去馄饨摊上吃了一碗馄饨。

    他边吃边叹气:“好无聊啊,赶快开学吧,至少每天可以欺负你。”

    第一次,我和杨军的观点完全一致。

    和杨军分开后,我一个人骑车到河边,坐在河边默默发呆,越想心越伤,拿出英文书,强迫自己开始读,刚开始眼前全是张骏的影子,却硬是不管,逼着自己一字一字看。

    读了一个多小时英文后,决定回家。

    还没到楼门口,就看到张骏站在楼侧,背靠着墙壁,默默地望着路口。

    我不想见他,躲了起来。

    可是,我躲了很久,他依然是那个姿势,看看时间,爸妈快下班了,只能走到他面前。

    他神情很憔悴:“你是故意避开我的吗?”

    “没有。”

    “我早上八点就到你家楼下了,你爸妈一走,我就上去找你,你妹妹说你已经出门了。”

    我不吭声,心里虽有软软的感动,却依旧板着脸。

    他说:“关荷不会滑旱冰,必须有个人带她一下,甄公子、贾公子人不坏,可都很以自我为中心,我必须先带关荷滑两圈,才能麻烦他们一块儿教关荷。等我和甄公子他们商量好后回去找你,你就没影了,我沿着旱冰场滑了无数个圈子,一直在找你,着急得不行,结果一回头,看到光束下你和别人正玩得开心,甄公子他们都笑我,瞎操心白着急,所以我后来态度有些不好。”

    我说不清楚什么感觉,昨天觉得事情天大,可是今日却觉得自己有些小气。关荷出来玩一次不容易,我不但不帮她,反倒一直在心里嫉妒她,明知道她不会滑,却一点不为她考虑,只想着自己,我很羞愧。

    他说:“我们和好,好不好?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张骏不像是说这种话的人,可他说了,所以他是喜欢我的,对吗?

    我低声说:“我现在要回家了。晚上八点我们在桥头见。”

    他开心地笑:“好,不见不散,如果你不来,我可会等一晚上的。”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立即亮了,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原来他是如此掌握着我的喜怒,阴云密布还是阳光灿烂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吃晚饭时,妹妹向爸爸诉说她的那个同学家装电话了,这个同学家也装电话了,为了方便她们做功课,强烈要求我们家也装电话。

    那个时候,固定电话的初装费要一千五百块钱,和我妈妈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节俭的妈妈压根儿舍不得花这个钱。爸爸犹豫不决,妹妹拽我,示意我帮忙。我不想理她,作业是靠打电话打出来的?可忽然就想到了张骏,快下火车时,甄公子、黄薇、沈远哲他们互相交换电话号码,张骏把他家的电话号码写给我,又兴冲冲地问我要电话号码,我只能羞涩难堪地说:“我家没电话。”

    我的心一跳,立即帮着妹妹一块儿请求爸爸安电话。

    在我和妹妹的集体攻势下,爸妈同意了我们的请求,作为交换条件,我要继续保持现在的学习成绩,而妹妹要努力考入班级前十名,妹妹想都没想,一口答应。在电话的诱惑前,她已经化身超人,无所不能。

    电话的主机安装好后,爸爸又从单位拿了一个电话,宣称我们谁能完成学习任务就给谁的卧室里安装分机,妹妹和爸爸撒娇,先给她安上,她保证完成任务,没等她贿赂成功爸爸,我就趁着他们不在家,一个人布线接机,把电话成功安装到了我的卧室。

    爸爸妈妈非常惊喜,夸赞我动手能力强,妹妹却气得眼泪汪汪,我嘲笑着说:“学个教训,记住靠人不如靠己。”

    妈妈安慰妹妹,许诺只要她考入班级前十名,立即给她装分机,而我如果成绩下滑,就立即把分机撤掉。

    现在想想,我们这代人在成长中没吃过什么苦,可也没奢侈享受过,明白一切来之不易,所以,我们后来都挺孝顺父母。

    4 爱情是什么

    爱情并不是由智慧掌控,而是由命运掌控。

    我们永不会比命运聪明,每当我们以为掌握了爱情的真谛,命运就在冷笑。

    大概从小受小波、李哥、乌贼的影响,我对友谊的定义充满了江湖味:诚心相待、义气为先,必要时刻,不惜两肋插刀,生死相赴。

    我觉得自己一直做得很好,我没有亏欠过任何一个朋友;可关荷令我的道德标准受到强烈冲击,我一方面因为她的美好,视她为好朋友;一方面却又嫉妒她的美好。

    行为和自己的道德标准背离,使我常常被羞愧折磨。因为羞愧,我就会刻意地对关荷更好,弥补自己曾经的阴暗,可关荷并不知道我的思想斗争,她只是看到我对她好,所以,她就善良地用同样的好来回报我,我们的友谊越来越深,可我仍然无法不去嫉妒她,友谊的加深只能让我的愧疚越来越重。

    因为愧疚,我越发对她好;因为我对她好,她也对我好,友谊自然加深;因为友谊加深,我很愧疚。我陷入了一个怪圈的循环中。

    因为那天出去打保龄球、滑旱冰时,我心里非常阴暗地产生了一系列玷污友谊的思想活动,觉得对关荷很抱歉,很蔑视自己,所以,在看出她很希望自己能像别的同学一样滑翔时,我决定教她滑旱冰。

    张骏嘲笑我:“就你这技术还敢去为人师?”

    “我的技术怎么了?教完全不会的人绰绰有余,教会最基本的滑行后,倒滑、单脚、花样都完全可以自己学。”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担心你。教人滑旱冰,如果自己技术不好,会很容易摔跤,我去找滑得好的男生教她。”

    “关荷很要面子,她可没兴趣在男生面前摔得四脚朝天,你要不信,给她打电话。”

    看过那天关荷小心翼翼,始终不敢放开的样子,我就明白没有哪个男生能真正教会关荷滑旱冰。

    张骏立即打了,答案果然如我所料,他惊异地看着我。

    其实,关荷的心思一点不难猜,因为那就是放大了的我的心思,我当年学旱冰时,也是躲在暗中苦练,压根儿不愿意让班里的人看到我的笨拙,只不过我是因为自卑产生的过度自尊,她的原因却要更复杂一些。

    每周两次,成了我和关荷的单独“约会”时间。

    我对她异样的耐心,自尊骄傲的关荷虽然一句口头的感激都没有说,可她心里的感激,我能感觉到,我们的友谊在飞翔的轱辘中飞速增长。

    暑假还没过完,关荷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穿着小短裙,成为旱冰场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作为谢师礼,关荷请我去吃麻辣烫。

    在路上,我看见了一个故人——妖娆。

    烈日底下,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子踩着三轮车,妖娆坐在车后面,身旁堆满了纸箱子。她目不斜视,只专心地盯着她的货物。

    这个素面朝天的女子真是那个妆容绯艳的妖娆吗?

    一个纸箱子突然掉到地上,纸箱里掉出一堆女孩的发卡头绳,妖娆立即跳下车去捡,男子停了车去帮她。他大概觉得太阳太大,把自己头上的棒球帽戴到了妖娆头上,妖娆抬头一笑,就又忙着装东西。两人之间是很自然的亲近。

    我站在远处,凝视着他们,心底有凉凉的悲伤弥漫成河。才一年多,妖娆就忘记了,忘记了乌贼,忘记了他们的山盟海誓,忘记了他们的白头之约。

    这世间有多少人愿意戴着镣铐舞蹈?尾生抱柱固然震撼人心,可纵使放手,也无可厚非。这世间原没有多少人愿意负重而行,或者这世间种种本不支持人负重而行,所以,放下才是自然,可是,我依旧无法不悲伤。

    关荷看我突然不走了,脚像生了根一样定在地上,便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朝她笑着,一副了无心事的样子,关荷牵着我的手,直奔小吃摊。

    我们要好了麻辣烫,正吃着,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罗琦琦。”

    我抬头,竟然是林岚。

    她兴高采烈地走过来:“好久没有见你,暑假刚回来就听说了无数关于你的小道消息。”

    久别重逢,我也很高兴,没忍住地抱了她一下:“你还好吗?”

    我的热情让她很是意外:“我很好,还有两年就毕业了,所以今年回来提前找找实习的单位。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单手叉腰,摆了个造型,俏皮地说:“那是,越长越漂亮了呗!”

    林岚吃惊地瞪着我,似乎完全无法把眼前的人和当年沉默冷淡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说:“一块儿吃东西,我来请客。”

    她笑着摇头:“下次吧,今天我陪妈妈来的。”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家麻辣烫摊位,我看到她妈妈的一瞬间,惊得呆住,这个消瘦憔悴的女人真是林岚的妈妈吗?当年的她看着比我妈妈年轻十岁都不止,如今的她看着却比我妈妈要足足大上十岁,可这还不算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她在努力把自己往年轻里打扮,穿着不得体才真正凸显出她的落魄。

    因为太震惊,即使我一贯善于掩藏情绪,都没能掩盖住,林岚似完全明白我所想,淡漠地说:“那男的说受不了压力离开了,她的爱情已经死亡。看着她如今的样子,我既觉得她可怜,又觉得很解气。当年所有人都劝她,我也哭着求她,可她心里只有那个男人,在她眼中我和爸爸都比不上她伟大的爱情,现在终于尝到恶果了。”

    “你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决定毕业后就回来,她现在只有我了。很可笑,我因为她逃离这里,又因为她要回到这里。”

    我默默地看着她,不能说什么,也不可能说什么。

    “我爸又结婚了,和新老婆生的儿子已经可以给我打电话,叫姐姐了。我爸的新生活才刚开始,我妈这辈子却已经完了。”林岚冷冷地讥笑着,“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即使四十岁仍然可以犯错,男人可以‘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只有‘一失足千古恨’,女人不要说四十岁,就是十五岁,只要一步踏错,就会把自己的一生毁了。”

    林岚没有说十四岁,偏偏说了十五岁。想起晓菲,我的神色一黯,林岚明知道我的痛处,却依然往痛处戳。我盯着她,她却装糊涂,嘴角一扬,已经巧笑倩兮,看着就如这个年纪的普通漂亮女孩。

    “我这一辈子绝不相信爱情。男人只会锦上添花,只有你美丽时,他才会来爱你;你丑陋了、落魄了,他比谁都跑得快。琦琦,你也要记得,永远要最爱自己。”

    林岚抓着我的手,眼中有真诚的担忧,我这才反应过来她意有所指,看来她听说的是我和张骏的小道消息,张骏花名在外,她怕我吃亏。

    我们几乎从不往来,可大概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否则以她现在的冷淡心性绝不会随意将自己的心敞开给外人看。

    我反握住她的手:“我明白的,谢谢。”

    “好好学习,当年我们一群女孩,我一直认定只有我和葛晓菲是最优秀的,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现在却只有你了……”林岚笑着摇了摇头,将眼中的阴霾甩掉,“我等着听你进清华北大的好消息。”

    我笑着叹气:“只有年级前几名才有可能进清华北大,我连班级第一都不是。”

    “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

    林岚走了,留给我一个轻快的背影,可背影下背负的沉重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笑意盈盈地回到小吃摊,但关荷也非常人的敏感,问我:“你和林岚说了什么?好像有心事。”

    “没什么。”我沉默着吃了一会儿麻辣烫,终于没忍住地问,“你说,爱情究竟是什么?诗词歌赋、神话传说、小说电影里都一再歌颂着它,似乎它是我们人类情感中最美丽、最真挚的东西。可为什么我在现实世界看不到?我们身边的同学很容易说喜欢,可也许今天给你写情书,明天就在追另一个女生。大人的世界就更不用提了,善变与现实同在,我爸的一个同事刚考上中科院的研究生就把这边交往两年的女朋友甩了,唯恐耽误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关荷笑得喘不过气来,边笑边说:“你问我,我问谁呢?你正在谈恋爱的人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不过相较爱情,我更愿意相信亲情,我知道我妈妈爱我,她永不会看到另一个更漂亮的女孩就对我变心,所以,我放心大胆、全心全意地去爱她。”

    我哈哈大笑,关荷真是妙人!不管真、不管假,她总是用花团锦簇来装饰她的生活,她让自己像公主一般活着,别人也就把她当公主看。这大概是另外一种自爱的方式,不把自己的悲惨当悲惨,也就没有人敢轻视你。

    关荷好奇地问我:“琦琦,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带着试探反问:“那么多男生喜欢你,难道你从没有喜欢过一个男生吗?”

    关荷摇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心思想这些事情,必须要好好学习,否则我对不起为我牺牲了很多的妈妈。”

    我放下心来,笑嘻嘻地说:“不喜欢挺好的,喜欢就是把自己的心交给别人掌握,让别人掌管你的喜怒哀乐,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关荷笑:“那你怎么还喜欢上了张骏?你有多喜欢他?我是说……”她想了想,“也许我的人生观比较现实,想得比较多,比如,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因为和张骏在一起,学习成绩下滑?老师说的话不见得都对,可事实证明,早恋的确会影响学习,对一般的学生,年级中落后个七八名也许无所谓,可在我们的位置,就是清华北大和西安交大的区别。”

    关荷的问题不容易回答,我想了想后,问她:“你看过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吗?”

    “看过,不过很不喜欢,男的自私,女的怯懦,我更喜欢《复活》。”

    “《安娜·卡列尼娜》是我最喜欢的书,我在初三的暑假看的这本书,连续看了三遍,可以说它颠覆了我的爱情观。”

    关荷做了个疑问的表情,我说:“渥伦斯基很爱安娜,爱到不介意她已经结婚生子,也不介意自己会名声受损,他们可以说历经重重波折才终于走到一起,他们绝对拥有世间最真诚的爱情。可是结果呢?当渥伦斯基真正得到安娜后,当两个人绚烂热烈的爱情落实到一日又一日的现实生活中时,激情退却后的渥伦斯基发现爱情只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他开始渴望拥有生活中的其他部分,明明安娜仍然是那个曾让他心醉神迷的安娜,可他因为后悔为安娜所放弃的东西——家族、社会地位等,他开始对安娜心生不满。安娜最终选择了卧轨自尽,以牺牲生命的方式报复了渥伦斯基。渥伦斯基后半生肯定再得不到心灵的安宁,可值得吗?”

    “你很讨厌渥伦斯基?”

    “不,我不讨厌渥伦斯基,他并不卑鄙,也不是坏人,否则他不会因为安娜的死而终身受到心灵的谴责,他的想法和做法是所有正常男人的想法和做法,托尔斯泰只是将正常男人在他身上写实地放大了。男人只有可能为爱情活一瞬,绝不可能活一生。在他们的生命中,事业、家族、社会地位都会比爱情更重要,如果当时他没觉得重要,认为爱情更重要,请相信我,那一定是幻觉!”

    关荷听得全神贯注:“那安娜呢?你同情她吗?”

    我说:“我也不同情安娜,爱一个人没有错,女人的生命本就因爱情才多姿,可是,爱一个人爱到迷失了自己,那就一定是错的。女人总是喜欢为爱情自我牺牲,却不知道等她牺牲到只剩下爱情时,也是爱情离开她的时候。男人永不可能把爱情当作生活的全部,所以,女人也就必须不能把男人当成生命的全部。安娜把渥伦斯基当成了她生命的全部,结果却是害死了自己,也让渥伦斯基终身不幸,安娜她爱得很失败。”

    关荷点点头:“这就是我不喜欢这本书的原因,因为这里面没有一个人物让我喜欢,不过必须承认安娜也是所有女人的写实放大,现实生活中的安娜比比皆是。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会做安娜,也绝不会让张骏有机会去做渥伦斯基。”

    “是的!我不想十年、二十年之后,张骏回忆起他的高中,很后悔地说,如果我当年没和罗琦琦谈恋爱,也许我就能考一个好大学,能读一个好专业,也许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我就能如何如何……”

    关荷哈哈大笑:“嗯,因为男人觉得爱情更重要那是幻觉,终有一天,他会从幻觉中醒来,遗憾自己为爱情所失去的。”

    我自嘲地说:“我自己都觉得我理智得太不可爱,不停地衡量爱情和现实。”

    关荷打量着我说:“错了,琦琦,你很喜欢张骏,喜欢到都怕他十年后会有遗憾,你不想他后悔曾喜欢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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