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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庆说:“请我们的大总管给我们做重要指示,大家鼓掌。”说完,带头将两个巴掌拍得雷响。他一拍,其他同志跟着也就拍起来。普天成赶忙摆手,“干什么,一来就欺负我啊,我是李莲英呀,什么大总管小总管的,以后说话文明点。”
“我们于秘书长可不是那意思,是大秘书长多想了。”张华华帮于川庆说道。
“你们于秘书长什么意思,要讲今天这个话他讲,在他的地盘上嘛,李梅你说是不是?”
李梅赶忙道:“就是嘛,怎么说我们也是客,你们是主,主不讲哪有客讲的道理?是吧,头儿?”李梅喜欢将普天成称头儿,在省委里,人少的时候,她也这样称呼,还说只有这样称呼,才能把心里那份尊敬表达出来。
“我们怎么是猪了,李梅你说话可得负责,要是惹恼了我们首长,明天就开始四菜一汤。”
“我可没说是猪,你们想当猪,别把于领导也拉上。四菜一汤就四菜一汤,正好减肥呢。”
“哎呦,李姐,你也减肥啊,再减,那腰可就找不见了。”李梅旁边坐的小许道。小许是张华华的部下,才调来不久,以前在南怀市委秘书处工作,在写材料方面也有几把刷子。
“人家是为头儿减,你没听过秦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么?”张华华含沙射影道。
“我喜欢丰满,越丰满我觉得越像女人,就像张处长这样。”普天成坏笑道。
张华华人长得很丰满,特别是胸,格外大。于川庆曾偷着告诉普天成,**大院这边的年轻人暗中称张华华为**第一胸,也有人将她称作美胸皇后。普天成说话时,下意识就扫了一眼张华华的胸。张华华是明显感觉到了,但她装作不觉,故意挺了挺胸。正好李敏也在看张华华,这一挺,就让李敏有几分尴尬。李敏恰恰相反,是平胸,省委这边的人暗中送给她一外号,飞机场。听说李敏为了丰胸,花了不少代价,可惜,先天性的不足,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斗了一阵嘴,普天成说:“还是老规矩,大家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该怎么玩还怎么玩,别想着为于秘书长省钱。不过有一条,这次工作紧,任务重,大家得把劲铆足了,得把肚子里那点墨水全给我困出来。”
“一切行动听指挥,党指到哪儿,我们就干到哪儿。”张华华第一个响应。她这次精神格外饱满,心情也特别地好,原因很简单,一周前,组织部刚刚找她谈完话,她头上那个副字总算可以摘掉了。副处这个帽子,她戴了四年,戴得她脑细胞都死去不少——升不了官愁死的。当然,这还得感谢普天成,听于川庆说,有次喝酒当中,普天成给组织部长何平使劲介绍她,把她说成了海东第一才女。“人家对你印象不错啊,把你夸成了一朵花。”这是于川庆的原话。张华华听了,心里无比高兴。
“还有,一定要开动脑筋,‘321’只是一个提纲,一个方向,具体怎么完善,怎么充实,就要靠大家了。”普天成接着道。
“我们老是搞这些,今天五个一,明天三抓两落实,后天又是‘42'1‘321',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管用么?”李敏出其不意地说。
在场的人都让李敏这句话给说得怔住了,纷纷抬眼看她。酒才刚刚喝,正式的敬酒还没开始呢,李敏不应该醉,但这话实在有点煞风景。普天成脸上的笑瞬间不见了,代之以灰暗色。于川庆见状,赶忙打岔:“李处是不是跟老公吵架了,把情绪带到了这里?”
李敏却一本正经:“对不起,我跟老公没有吵架,我就是觉得……”
于川庆眉头一皱,“什么觉得不觉得,我看你明明就是吵架了,还不承认。”说完这句,又觉得自己的话太生硬了,毕竟李敏是省委那边的,不像张华华,便强装出一副笑脸,言不由衷地说:“李处你别担心,哪天我替你修理他,敢惹我们李处,他是不是想成为人民的公敌?”
李敏被于川庆的样子逗乐了,扑哧笑出了声。她刚才说的是实话,她总觉得省里这些年务虚务得太多,老是口号式地提要求提规划,听上去宏伟壮观,特激动人,但落实下去的有多少,见成效的又有多少?来云海山庄前,她认真写了一份关于政研室工作的思考,也算是对自己进政研室后的一次思想总结吧。李敏对政研室的工作进行了反思,对自己还有普天成等人笔下造出来的文章也进行了反思,她对这种写在纸上,读在会上,发表在报上,然后出现在大大小小领导讲话稿中的“妙笔生花”“妙笔结果”的工作,有些腻烦了。如果说有人在闭门造车,那政研室的人就在闭门造政绩。她知道这些话不该公开说,更不该在这种场合说,但她实在是忍不住。“321”,一听就又是虚的,又是一场劳民伤财的务虚运动。于川庆打岔的玩笑话提醒了她,不该说的,就是不能说。她摇摇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冲普天成矜持地一笑,“对不起,我乱说话了,我自罚一杯。”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谈笑风生和颜悦色的普天成,突然放下筷子,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热闹的气氛一下没了,谁的脸上都失去了笑容,大家不时地抬起目光,扫到李敏脸上。李敏明知道自己犯了忌,心里也有些后悔,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强撑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于川庆笑着说:“甭管他,我们继续吃我们的。来,我敬大家一杯。”于川庆刚端起杯子,张华华站了起来,“你们先吃,我去看看领导。”
李敏的目光一直追着张华华,直到张华华彻底消失。
第二天晚上,吃过饭后,李敏来到普天成房间,将那份材料双手呈给普天成,带着忏悔的语气道:“我知道这样想是错误的,辜负了您的期望,但有些事又逼迫着我去想。我自己也很矛盾。这是我的一份思想汇报,您抽空看看。请秘书长放心,无论我有什么想法,对这次工作,我还是会尽职尽责地去做好。”
普天成接过材料,不露声色地看着李敏,好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他的目光刺痛了李敏,李敏想逃,又不敢,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良久,普天成叹口气道:“如果你觉得政研室这份工作委屈了你,可以向组织打报告。”
“秘书长,我不是这意思。”李敏脸都白了,双腿不由得地打战。
“这份材料你带回去吧,如果真有什么真知灼见,可以找你们余主任谈。”说完,普天成就低头写他的材料去了。李敏默站良久,知道自己的错误已不可挽回,伤心地转过身,离开普天成的房间。她原以为,普天成是能够包容她的,他一直在鼓励她们,要打破思想禁忌,敢想敢说,没想却变成这样。
第二天,李敏就被通知离开材料组,回政研室去了。于川庆说:“是不是过分了,她就讲了那么几句?”
“你还想让她讲多少?她是政研室的干部,是材料组的骨干成员,我们的思想都统一不起来,这材料还怎么搞?”
于川庆一看他发火,便不敢再替李敏说话了。他也想不通,李敏在省委政研室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能犯如此幼稚的错误?有些错误出在别人身上,是能原谅的,出在这个组,就永远都别指望原谅。这是普天成领导的全省最高级别的材料小组,是笔杆子中的笔杆子。按外面人的说法,是智囊集团的头脑。
过了一会儿,于川庆问:“总还得补进来一个人吧,**这边实在挑不出了,您看?”
普天成想了想道:“把秦怀舟抽回来,他行。”
于川庆一怔,旋即,脸上绽开了笑容,“对了,我怎么把这个大秀才给忘了。”说完,兴冲冲地去通知秦怀舟了。
李敏一走,组里就剩了张华华一个女的。张华华性格恰好跟李敏相反,她是一个从不把心中想法显在脸上的女人。进政研室的人,没有思想是假话,有了思想而不被思想束缚住,这才是素质,也是必需。张华华自认为做得很到位。李敏想的那些,他们这一组八个人,不会有谁想不到,包括普天成和于川庆。皇帝的新衣对别人可以说成是笑谈,对政研组特别是抽进这组里的人,就不能当笑谈,你不但要看到衣服,还要总结出这些衣服的特点,最好再把它提升到一定高度,推广到天下。理论不是你的,不是你觉得怎样,就应该怎样。而是你要充分领悟到,它应该怎样,然后想办法把别人的思想统一到这条路子上。
笔杆子的作用就在于你要告诉大家,只有这样做才是对的,当需要你不穿衣服时,你就得把衣服扒掉,但你还不能让人看到裸体,你要用别人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这里面有很多抽象的东西,把抽象具体化,也是笔杆子的任务之一。
张华华信心十足,干劲也十足。女人不比男人,男人容易兔死狐悲,女人反其道而行之。普天成炒了李敏鱿鱼,像是给张华华注射了兴奋剂,她走路都脚下生风。看着她的样子,于川庆摇摇头,这女人,怕是要出事。
因为于川庆和普天成都在云海山庄,他们的秘书也就来得格外勤。这一天,普天成忽然发现,那个叫余晴的女孩子,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头。他们刚来时,余晴有说有笑,有事没事总爱跑过来跟他们搭讪。普天成听说余晴已升了领班,心里高兴,还鼓励她好好干,争取在云海扎下根。但是这两天,他发现余晴愁眉不展,一张小嘴鼓得圆圆的,普天成跟她开玩笑,她也爱理不理的。普天成问于川庆:“谁得罪了这活宝?”于川庆笑说:“你真的不知道?”普天成说:“这什么话,我要是知道还问你?”于川庆似乎想说,话到嘴边又收住了。“没事,小姑娘爱闹性子,常有的事,哪能犯得着你这领导去想这些。”
普天成一看于川庆脸色不对,就道:“有什么事瞒着我吧,这可不是你老于的作风。”
“我有啥事,你可能工作太紧张了,要不要安排一下,放松放松?”
“少来那一套,想腐败,你自己去,我可没那闲工夫。”
于川庆嬉皮笑脸道:“我哪敢一个人腐败,再说操心好你的生活,也是我这个副组长的职责。要不,咱去泡个脚?”
“一双臭脚,还值得泡。你最好老实点,我看你跟张华华,老是眉来眼去的,别犯这种错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于川庆马上笑道:“有好草当然得给领导留着,我吃了,那不真成兔子了?对了,你不提我倒忘了,这个张华华,好像对你有点那个,老在我面前试探呢。”
“哎,打住打住,别往革命干部身上抹黑啊。”普天成讪笑道。一提张华华,普天成好像有了条件反射,不过他装得好。这些天,他怕触到张华华那双眼,更怕触到她那压迫人的胸。
真是压迫人啊,普天成摇了摇头,想把张华华驱开。他走到柜子前,想拿给于川庆一样东西,是杨馥嘉托人送来的,他们一人一份。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普天成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华华,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秦怀舟。
普天成的目光跳了几跳,落在秦怀舟身上时,那团暗暗升起的火灭了。张华华眼里也闪烁着一种东西,一看于川庆也在,忙变得收敛,说话的声音也故意拔高了许多,“两位领导都在啊,我跟怀舟遇到了一个问题,想跟两位领导请教请教。”
“说曹操曹操就到,请进吧。”普天成镇定住自己,用上级跟下级的那种语气说。
“真的呀,我说耳朵怎么这么烧,是说我呢还是说怀舟?”张华华目光挑衅地望住了普天成。
“问你们领导。”普天成借故倒水,避开了张华华的目光。
于川庆看在眼里,暗自笑了,张华华那点心思他当然知道,只可惜,她选错了对象。女人有时候很傻,不过傻女人也有傻女人的可爱。好在张华华不酸,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跟这样的女人做同事,也不失为一种快乐,不像李敏,古板得让人没有胃口。他说:“当然是说你,怀舟有什么可说的。”
“两位领导是在批评我吧,那我可要细细听听,到底批评我什么呢?”于川庆一开玩笑,张华华就越发大方起来。她坦然地在于川庆边上落座,目光却瞅着普天成。普天成本想说句玩笑话,目光不争气地又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于川庆往里挪了挪,他的这个动作惹笑了普天成。
“领导夸你能干,还说……”于川庆被普天成那么一笑,脑子断了线,忽然就编不出词了。想想也是,自己紧张什么呢?
“还说什么?”张华华抬起下巴,扑闪着一双眼睛问。
“还说……你这么漂亮,干这行糟蹋了,演个电视剧什么的,保准能火。”
“真的啊,那领导快给我批个条,我找导演去,最好把我介绍给张艺谋。”一句话说得普天成和于川庆都笑了。秦怀舟是想笑不敢笑,只好把嘴鼓着。
玩笑开得差不多了,普天成问:“说吧,遇到什么问题了?”
张华华也正经起来,“是有关再就业方面的,我和怀舟的想法,能不能把这个当做下一步的重点,跟领导干部的考核挂起勾来,毕竟现在从上到下,这一块儿喊得响。”
“当然可以,不但要挂勾,还要签定目标责任书,要把指标落实到班子每个人头上,要跟招商引资一样,作为硬任务,只有这样,这项工作才能抓出实效来。”
“还有再就业培训这一块儿,**投入是不是小了点,我们考虑,将现有的投入再调高一个百分点。”
“这个怕是有点难,”普天成忽然叹出了气,“**财力毕竟有限,不过建议倒是不错。这样吧,明天我跟财政部门碰个头,听听他们的意见。”
“谢谢秘书长。”张华华妩媚地笑了一下,垂下了头。
又扯了一会儿,于川庆说:“怀舟,陪我去泡脚,我这脚痒得难受。”
秦怀舟赶忙站起,“秘书长也一起走吧,听说这里的中药泡脚很有效果。”
普天成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你把于秘书长侍候好。”说着,又瞅了一眼张华华。
张华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那我呢?”于川庆笑笑,“今天请客的机会给怀舟,明天再安排别的项目,到时少不了让你服务。你老老实实陪着领导,虚心学点东西。”
张华华脸兀自一红,抿嘴不说话了,目光,却偷偷搁在了普天成脸上。普天成本来心里还坦荡,让她这一望,竟给望出一些东西来。
第二天中午,别人吃过饭都休息了,普天成睡不着,一个人来到山庄的后园。雾气笼罩着整个山庄,看上去天地连在了一起。海州的天气,如果阴起来,那是没完没了的,普天成的心也像是被这厚厚的雾霾罩住了,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材料小组进驻云海山庄已有些时日了,但工作进展很不理想。春节期间,他想起今年的工作,激情勃勃,感觉有无数想法要喷涌而出,内心的那股冲动也是近年来很少有的。真到了要把它写到纸上的时候,却发现,很多想法仅仅是想法,要想落实到行动上,的确难。这两天他在反复思考李敏那天说的话,他觉得李敏在拿着一根钢针,往他心上捅。不可否认,这大半辈子,他都在务虚,在打印纸上熬费人生。他人生的很多理想,都绘在了纸上,绘在宋瀚林他们一份接一份的讲话稿中。这些讲话稿便成了全省上上下下的工作重心,要人们不断学习,不断领会。但是到底能领会出什么呢,他自己也很糊涂。这就像是一座迷宫,一个人进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无数人无怨无悔挤着往里冲,冲进去都还不说这是迷宫,而是他们神往的地方。
神往的地方。普天成忽然又想起卢小卉来。春节前的一天,卢小卉突然打来电话,兴冲冲地告诉他,她弟弟的公务员考上了,分在他们老家的乡**。她在电话里对普天成千恩万谢,说没有普叔叔帮忙,她弟弟这辈子都甭想吃上公家饭。
又是一个殉道者。
普天成越来越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仕途”两个字,变成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梦想。难道仅仅是每月那份固定的薪水?不,绝不可能。权力,他再次想到这个不愿意想到的词。这个时代,人们追逐权力的欲望,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权力已像精神鸦片,麻醉住了一代又一代人。
天降起了蒙蒙细雨,雨丝打在脸上,带来略微的清新,也带来一轮新的疼痛。普天成知道,他这辈子是走不出这个迷宫了,不但走不出,他还要继续激情饱满地去为这些文字而献身。
没有退路,当你踏进这个门时,就再也没了退路。他只是可惜,少年时代还有青年时代的那个普天成,离他是越来越远,父亲期望的那个普天成,照样没有出现。
他早已找不到自己,或者,他把自己过早地丢失在了路上。
雨越来越细密,后园里充满了寒意,普天成转身往回走。快到二号楼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影子,鬼头鬼脑钻进了不远处的职工宿舍。
曹小安!
普天成问于川庆:“你到底瞒了什么?”
于川庆一头雾水,他睡得正舒服,难得有这样的雨天,正好可以偷个懒,把积攒的瞌睡打发一下。想想,这些日子,他是忙里忙外,材料小组的工作他要参加,**那边一大堆事,他也要处理。他不像普天成,人家是屁股一拍就出来了,那边的事自然有人处理,他不行,走到哪儿,秘书长三个字,他还背在身上。路波省长现在也越来越像瀚林书记,离不开他了。昨天晚上路波省长设宴招待上海来的客人,他心想自己就不参加了,谁知路波一个电话,便把他招了去。喝了满肚子酒不说,晚上还要陪客人洗桑拿。等从洗浴城出来,本想可以回宾馆睡觉,不料国平副省长又打电话,说有位领导喝醉了,让他过去侍候一下。他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往国平副省长那边赶。去了才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领导,而是领导的公子,这些人折腾起别人来,没完没了。于川庆大半个晚上就让那家伙折腾掉了,等回到宾馆,已是凌晨三点。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他这一百多斤,真就要献给党了。中午他关了机,心想哪怕天塌下来,他也要把瞌睡补足,哪知普天成不成全他,突然闯进来,一把揪起了他。
“中午没喝酒啊,你怎么耍酒疯?”于川庆揉着眼睛说。
“少来那一套,我问你,那天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哪天?你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
“怎么了?我问你,余晴到底怎么回事?!”
于川庆的脸倏地白了,该死的普天成,他还真察觉到了。
“说啊,到底怎么回事?”普天成的样子像要吃人,一双眼睛充了血,额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于川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拿话搪塞着。
“我问你,是不是曹小安那小子?”
于川庆知道瞒不过去,再说这事也不能瞒,边穿衣服边道:“你眼睛还蛮亮的,这么大的秘密都让你发现了。”
“少贫嘴,如果是他,我饶不了这小子!”
“你先冷静点好不好,看看你那样子,吃人啊?”
“我冷静不了!”普天成几乎是在吼了。
等于川庆说完,普天成那张脸,几乎就拧在一起了。于川庆告诉普天成,余晴的确是让曹小安给睡了,前几天,余晴为曹小安打了胎,这事本来是在暗中的,结果余晴把它说给了同舍最好的朋友小燕,小燕又将此事说给了另一个服务员,结果传来传去,宾馆的服务员们就都知道了。
“浑蛋,他是个浑蛋!”普天成怒火中烧。
“算了吧,年轻人的事,咱少管。”于川庆劝道。
“可他是我的秘书!”普天成接着又说,“他都快跟方艳结婚了,怎么能搞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方艳是曹小安的女朋友,前阵子,曹小安又在普天成面前提起方艳的工作,普天成说:“等结了婚再说吧,现在考虑,是不是太早了点?”曹小安很快便告诉普天成,他跟方艳马上要办手续了,房子已经装修好,还说到时让普天成给他当主婚人。
“快结婚怎么着,法律又没规定他不能在外面找女朋友。”
“可有他这样找的吗?!”
“怎么没有,现在的年轻人,手里同时捏着好几个,这叫什么来着,对,择优录用。”
一句话说得普天成哑巴了。难受间,他就又想起金嫚。是啊,于川庆把话说得委婉,没直接点他的名。当初他不也是……算了算了,为这种事伤脑筋不值。后来他又一想,不管还不行,必须得找曹小安谈谈。
第二天下午,普天成叫来曹小安,直截了当问:“你跟余晴,怎么打算?”
曹小安白了脸,头上瞬间就有了冷汗,支吾半天,道:“这事,这事我还没想好。”
“那你睡人家时怎么就不认真想想?”
“秘书长,这……”
一看曹小安这副样子,普天成就知道,这家伙是拿余晴玩玩的,省委秘书嘛,玩个服务员算啥,小菜一碟!他忍住怒气,绷着脸道:“我告诉你曹小安,这事必须处理好,如果惹出什么,后果你应该想得到。”
曹小安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道:“秘书长,我一定听您的指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方艳那边,还请秘书长能替我瞒着点。”
“你还想瞒,我都替你害臊!”教训完曹小安,普天成想一个人静一静,张华华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稿纸,见普天成黑着脸,问:“秘书长生谁的气呢,这么凶?”普天成看一眼张华华,她穿了一件格子衬衫,箍得身子紧紧的,外面罩着紫罗兰色的小西装,有种时尚丽人的错觉。
“没生谁的气,你请坐。”普天成把目光挪开,那天晚上他们之间并没发生什么,但普天成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持续下去,他可能抵挡不住张华华的诱惑。这女人,太有诱惑力了,她的诱惑不是来自心灵,而是肉体。普天成以前觉得,自己不是那种为性而寻找刺激的人,但是在张华华面前,这种感觉却很强烈。好在,他的理性总在提醒着他。
“进展怎么样,还顺利吧?”普天成问。
张华华矜持一笑,“还行,就怕秘书长不满意。”
“我一个人满意了不算,得让大家满意。”
“那难度太大了,我和怀舟想的是,能让秘书长满意就很不错了。”
这女人,开口闭口总要拉上秦怀舟,好像秦怀舟是挡箭牌似的。普天成笑笑,太有心计的女人,就少了可爱,这也是他能让自己身体里的那股**迅速熄灭的原因之一。
两个人围绕着再就业方面的话题谈了一会儿,普天成说:“中午我还有个应酬,得出去了。”
张华华起身,她感觉到了普天成的排斥,他本身就是一座山,攀上去真不容易。张华华有种失落,但仍然显得不甘心。“秘书长日理万机,可也不能把身体累坏了,身体是自己的,该珍惜时还得珍惜。”
“哪有那么严重。”普天成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张华华再想说什么,就张不开口了。她含着怨怼地望了普天成一眼,伤感地走了出来。
外面阳光很好,天终于晴了,阳光艳艳地照着山庄,山庄显出别样的生动。张华华望住远处那棵硕大的樟子树,怔怔地发了会儿呆。她是一心想攀上一棵树的,可惜无论于川庆还是普天成,对她来说,都是天上的云彩,能看得见,却抓不到手里。
男人们的心啊,明明心里是有火的,眼里也是有火的,关键时候,却能熄灭。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往自己房间去了。
普天成中午倒是真有应酬,廖昌平从吉东回来了,下午就要急着赶回去。普天成让他来云海山庄,廖昌平说:“那是你们头脑们待的地方,我跑去干什么,别扭。”普天成只好顺着他,到外面一家酒店见面。到去之后,发现沈晓莹也在,普天成就有些不大自在,心里也暗暗怪廖昌平,怎么不把话说清楚?沈晓莹倒是落落大方,既亲切又坦然。谈话间,普天成才知道,沈晓莹的问题解决了,她现在是吉东文化局长,这次到海州,就是跟廖昌平一起跑项目来了。
“不错啊,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普天成感叹道。其实他是感叹杨馥嘉,这女人是越来越会做官了。敢重新起用沈晓莹,那是得有一点勇气的。
“还得谢谢秘书长呢,没有秘书长的教诲,哪有我今天的进步。”沈晓莹笑吟吟道。人有了实权就是不一样,说话的口气也没了以前那种战战兢兢的小心劲,坦然多了。普天成刚要说句谦虚话,廖昌平抢先一步道:“只在嘴上说谢多没劲,我要是秘书长,就当面把你这个谢字挡回去。”
“那您让我怎么谢?”沈晓莹突然盯住廖昌平,带着某种挑战说。
“还用我教你,你是明知故问吧?”廖昌平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见普天成没有开玩笑的劲头,便也没敢再说下去,规规矩矩谈起正事来。
饭吃到中间,普天成忽然接到于川庆电话,让他速回宾馆。普天成问是啥事,于川庆说:“电话里不方便讲,你赶快回来,我在房间等你。”
一听于川庆的口气,普天成就知道是出了大事,来不及跟廖昌平他们解释,匆匆就往回赶。到了云海山庄,于川庆像呆子一样坐在房间里,脸色可怕得很。普天成问了句:“什么吓人的事?”
“国平副省长出事了。”于川庆声音可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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