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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隆盛河 (第3/3页)
他们送到乡公所。在那里待几天,还得花钱往外抽,家里都有老婆孩子呢。把人抽回来,套上车,人和粮食一起送回去。打那以后,也不往乡公所送了。
王云禄六十多岁留影。王恩友提供。
过了几年,这几股都走了,有的去了海伦,有的去了齐齐哈尔,有的去了新疆。一股扔下一个闺女,有的把闺女聘礼都带走了。这些姑都是我奶做主,买完陪送,再送到婆家。我家也成了她们的娘家,到了冬天,我爹经常套上爬犁,把她们接回来住娘家。
我爹叫王赐学,亲哥四个,他是老二。到他们这辈,家里还有一百多垧地,一个烧锅。我大爷王赐安去世早,我爹主事,三叔王赐栋、老叔王赐俊都认干(注:能干)。
我三叔从小稀罕马,为了马,差点儿把命搭上。有一年,一帮胡子从隆盛河过,有个胡子的马死了,牵走我家一匹马。我三叔那时候二十多岁,人家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跟胡子跟了七八天。到了(注:读liEo,到底),人家在别的屯子又整一匹马,把马给他,他才骑回来。
王赐学五十九岁留影。1975年摄于兰西县照相馆。王恩富提供。
还有一年,日本人让出劳工,出匹马跟个人就行了。三叔非去不可,他怕马死在那儿,跟马一块去了伊春山沟。
他们住的是临时工棚,四下漏风。吃的是苞米粒,一天三顿。人在山里伐树,把马套到爬犁上,往外拉木头。马拉了一冬天木头,三叔吃了一冬天苞米粒,干活儿慢了还挨打,能活着回来都是命大。
那年三叔三十岁左右,从伊春回到家,一口牙全掉了。身上的虱子往火盆里扫,啪啪响。
不到五十,他双目失明,五十多岁动脉硬化,六十左右去世。这辈子,他一口牙没镶。
一九四四年,日本拓荒团来到隆盛河。他们拓啥荒啊?我们家一百多垧地,好地都归他们了,就给几个钱。好好的酒坊,给了几个钱,也是他们的了。拓荒团也是一家一家的,刚来的时候,跟当地人住南北炕,也有的住东西屋。
我爹一看在隆盛河没法待了,边边拉拉剩十多垧地,租给别人种。爹套上车马,带着一家老小去了青冈北边,给李文屯的地主王大骡子种四六地。家里有牛马羊,还有两挂车,收了粮食,地主和咱家四六分成。
冬天没事了,我爹他们哥仨赶这两挂车去山里,拉小米进山,拉木材出来。山道难走,前面牵着马,后面赶着车,累的时候棉裤湿透。
哥仨怕遇上胡子,半夜喂完马就走,起早贪黑,半个月一趟。他们一个冬天跑三趟,一趟能挣两匹好马。
家里有钱了,我爹要买一百垧地,没买。真要买,就出事了。
日本投降后,李文屯土改,地主王大骡子让人打得半死不活。
我家属于雇工,开始划的成分是贫农。
兰西有个人,外号刘大神,到青冈北串门。听说我家是贫农,他不干了,跟人家说:“谁不知道他家开过烧锅,地多的时候三千多垧?他家可是大地主。”
别人说:“听说了,后来不是败了吗?他家的地跟酒坊,不是还让日本人抢走了吗?”
刘大神说:“船破有帮,帮破有底,底破了,还得有三千六百个钉哩。”
有了刘大神的话,我家的成分改成富农,后面好几辈都是富农成分。
以前,我家常年有要饭的,场院里的粮食随便扛。不怕人家扛,就怕人家祸害咱。有个老谢头,是个跑腿子,山东人,在我家待着不走,帮着干活儿。
土改的时候,我家常来飞爬犁,一爬犁穷人进屋,相中啥拿啥。人家上我家搬东西,老谢头说:“这玩意是我的,不能动。那玩意也是我的,不能搬。”
他这么拦着,柜、箱、缸、坛子啥的,还给我家留下点儿。
我叫王恩富,到我这辈,老王家人更多了。只为富农成分,年轻的时候耽误不少事,干得再好也是三等工分,不说了。
隆盛河现在这几股,家家能干,过得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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