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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隆科多擅兵闯禁苑 憨马齐镇静斥非礼 (第2/3页)
”说罢纵声大笑,“把皇上赏我的那柄如意取来,给舅爷带去!”
雍正到丰台大营的第二日清晨,一乘大绿呢官轿照例在畅春园倒厦门前的双闸口落下。马齐一哈腰从大轿中出来,仿佛要驱散浑身的疲倦似的挺了一下身子,只是在这座**神圣的地方,即便是他——上书房宰辅大臣——也不敢放肆地伸胳膊蹬腿地打呵欠。他仰首望天,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因见垂着藻须的仪门旁已有十几名官员等着自己接见,无声叹息一声,一摆手便进了仪门,却见是鄂伦岱当值,便住了脚,招手儿叫过来,问道:“八爷和隆中堂那边有转过来的黄匣子么?”
“没有,”鄂伦岱忙垂手说道,“八爷身子还不见好,隆中堂预备着接驾回京的事,说今儿前晌过畅春园来和马中堂议事。”他脸色白中透青,看来夜里也没睡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马齐原本要走,听见接驾,又站住了,问道,“隆中堂没说别的?皇上御驾到了哪里?”鄂伦岱身子一躬说道:“皇上御驾到了哪里,隆中堂没说,我也没敢问。只说畅春园的护卫到了轮换时候儿,要换一换,别的没话。”
马齐偏着头想了想,笑道:“就到了时候儿,前后错个三五天打的什么紧?——你传话,叫外头进谒的大人们都到露华楼等候说话。”说着便沿蔷薇花洞甬道迤逦向西,过了十八行省候见官廨廊房,便是雍正在畅春园属处办事的澹宁居。马齐向宫一揖,踅身向北,一溪海子里新荷浓绿,岸边合抱杨柳烟笼雾罩掩映着一座五楹二层歇山顶儿的黄琉璃瓦高楼,这就是“露华楼”了。侍卫刘铁成早已等在楼前,见马齐过来,便令太监们挑帘。这是畅春园最高的地方,其实是一带土垃,专为康熙纳凉吹风去暑盖的一座书楼。再向北就是康熙晏驾的“穷庐”,却是一片茅舍,虽轩敞却并不高大,再向北便是宫墙,墙外是一大片海子,有几百亩大,茫茫碧波中带着水分的凉风穿楼而过,虽是盛暑,身上也凉爽得滴汗皆无。刘铁成跟着马齐进来,一边问道:“往日都在韵松轩,那边虽不敞亮,其实屋里放上冰盆,比这里还凉,马中堂怎么忽拉巴儿到这边办事?害得这起子太监搬了半夜文书。”马齐命人将所有窗户打开,一边笑道:“不瞒你老刘,我实在乏透了,这里风大,见人怕就少一点瞌睡。上回见蔡珽,我就听得打盹儿钓鱼,人家哪里知道我熬夜,只说我这宰相拿大——再说,圣驾也快回京了,韵松轩是宝亲王办事的地方儿,人回来才腾房子,不恭敬。”说着便整理文书,看着一份奏折,吩咐刘铁成:“你看看要见的官来了没有——我见河南的车藩台来了,先见他。你是侍卫,不是跟我的人,不要在这侍候,园里各处转转,该打扫的叫太监们打扫打扫。来的时候听树上知了聒噪得心烦,皇上爱静,叫他们把澹宁居附近的蝉都粘下来。”一边说,便打火抽烟看折子,刘铁成答应一声便去了。一时,便听楼梯微响,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白净脸圆圆胖胖,修饰得十分精致的八字髭须墨黑墨黑、神气地翘着,身穿孔雀褂子,戴着蓝宝石顶子,脚步轻轻上来,“叭”地打了马蹄袖,说道:
“卑职给马老中堂请安!”
“哦,车大人。”马齐手虚抬一下,微笑道,“请起,坐着随便说话,不要拘礼。我有时一天要见一百多官员,都闹起规矩,什么事也甭办了。老兄几时到京的?”
车铭起身入座,微一欠身从容说道:“卑职来京三天了。因户部催河南藩库银子调京库,田中丞那边现借用着一百万,好端端的又闹起亏空,孟尚书行文叫藩里说清白。昨个儿见了孟大人,又说马中堂接见,有什么钧谕,请中堂吩咐,职藩好遵命承办。”说罢又是一躬方坐下。马齐呼噜噜抽着水烟听完,又安了一袋,用火媒子燃着,说道:“田文镜挪借藩银,公出公入,是用在河工上的,解到北京再发到河南反而费事。这是一纸文书的事,田文镜只是没有把圈子走圆。这事等圣上回京由我跟圣上回明。老兄管着通政使衙门,是朝廷方面大员,自然识得大体,不要为这些事和田文镜生分了,你说是不是?”车铭一肚子撩拨告状的心思,被马齐温吞水价几句淡话说得无言可对,只好咽一口气道:“是。职藩明白。”
“我叫你来不为这事。”马齐盯着折子道,“我想问问晁刘氏的案子,前边田文镜有奏折,说臬司衙门识大体,保奏按察使胡期恒,刑断司官张球急公好义,这折子还没有批下来,田文镜就又参奏胡期恒贪墨不法,草菅人命,臬司衙门四十四名七品以上官员,除了张球,请旨一概罢革——内里还连着白衣庵二十几个尼姑,葫芦庙七个和尚,就连你藩里也有十几名官员都卷了进去。这么着看,开封岂不是洪洞县了么?案子不是你审的,底细你未必明白。我想问问,据你看,胡期恒这人到底平素官声如何?河南官儿如此贪墨,牵扯面儿又这么大,真的叫朝廷扫尽颜面,真的有这么多官儿帷薄不修,糟到这地步儿了么?”车铭微睨了马齐一眼,见这位须发皓白的老宰相一脸漠然,倒一时犯了踌躇。他虽不管刑狱,但案子底细却心里雪亮,只是牵扯的官员太多,连自己的内眷有没有涉嫌的也难说,有些是他自己一手提拔的亲信,一搭挂子兜了也于心不忍。但眼见这个楞头青巡抚已经把事情叼登大发,雍正的秉性刻猜残忍,断没有“一床锦被遮盖”那份仁德,蜂虿入怀各自去解,也只得实说。因道:“马中堂,这案子拖了三年,通省皆知,我虽不管法司衙门,情形还是略知道些的。听老大人的意思,办得是苛了一点,但内中黑幕真的揭尽,只怕还要厉害些呢!不知中堂大人——”“我没有什么意思。”马齐心里一沉,因为案子里连扯到他几个门生,他确实有点不自在,但脸上却不肯带出,因道:“你既晓得,说说看。”
车铭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晁刘氏丈夫晁学书之死,只是个火捻儿。论起来,单判这一案,早就结案了。三年前冬天头场大雪,晁明独自到白衣庵赏雪——那里临河,景致很好的——这秀才诗做得好,又是一表人才,被庵里头一群尼姑看中了,先是留饭留宿,后来干脆趁他睡着,剃光了头充作假尼昼夜宣淫。把个翩翩公子折腾得精枯力竭,骨头架子似的,又怕本主女人来寻,又无法处置。这群尼姑和葫芦庙七个和尚早就奸乱得不成体统,只好请和尚帮忙,诱到葫芦寺附近,杀到枯井里。当时开封知府萧诚,勘察破案缉凶来得很快,七天就查明了,把凶手法园、法通、法明拿到大狱里。
“不料一用刑,略一问,三个凶僧又供出师傅觉空,还有法净、法寂、法慧三个师兄弟都是同伙,干这勾当也不是头一回。于是发掘葫芦庙挖地三尺,从神库后又扒出八具无头尸,看样子都是进京应考的孝廉或进省乡试的生员——连和尚们也都记不清都叫什么名字,是怎样杀的了。
“这样大的奸杀案,萧诚当然不敢怠慢,立刻围了白衣庵,把尼姑们都拿到开封府,只逃掉了老尼姑净慈,绰号‘陈妙常’。
“您大人晓得,如今官宦人家内眷,没个不信佛的。白衣庵是开封最大的尼庵,这些个女尼们平素上至巡抚衙门、下至司道首县串通得殷勤,又拉着和尚充尼姑进官廨,和官员眷属们厮混,给官员‘求子’,拆烂污拆得丑不堪言。有的内眷没有宜男相,就有尼姑代为生儿子的,不少官儿们和尼姑们也厮混得热。大人,田文镜说‘帷薄不修’,实在也还是文雅得很了!这‘陈妙常’逃出来,不知跑到哪府里串连了几日,就有宪牌下来,叫放了尼姑。
“这一群尼姑放出来,更了不得,白天晚上各府里串,串了半月,七个和尚也放了出来‘监候待审’——没有苦主,没有凭据。晁刘氏也没法断言她丈夫定必是和尚杀的,只好上告。萧诚今儿接一道宪谕‘暂且放人’,明儿又接牌票‘严鞫凶手,不得宽纵’,搅得昏头涨脑七颠八倒,恰好他母亲病故,赶紧报了丁忧,解任去了。
“田中丞在山西扳倒诺敏,调来河南,晁刘氏又起了告状的心,刚透出去点风,不晓得怎么就走漏了出去。不知哪些人绑票绑了她的儿子,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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