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十回 屠户女督课落榜人 曹雪芹击盂讥世事  乾隆皇帝——风华初露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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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 屠户女督课落榜人 曹雪芹击盂讥世事 (第1/3页)

    阿桂跟着何之踏雪而行,走了约一刻时辰便到了张家肉铺,却也是店门紧闭,只听勒敏高一声低一声、抑扬顿挫地正在背书:“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疑似重有忧者’——”

    “错了!”一个女子声音打断了道,“这个字还是你教给我的,是个轻重的‘重’,怎么就背成‘从’?想哄我么?”阿桂和何之不禁相视一笑,却听勒敏笑道:“一重又一重,也是这个‘重’字儿,‘重复’能读成‘种(音)复’么?”那女子笑着啐道,“省得了省得了,接着背!”

    于是勒敏又背道:“——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便又听那女子笑道:“书,写的也不通,你也背错了!她舅舅叫老虎吃了,丈夫死了马,儿子也死了马。明明是个马字,你怎么一口一个‘淹’(焉)?”勒敏扑哧一笑,说道:“哪里是个‘马’字?你再仔细看看!‘舅’就是现在说的老公爹,古人称公婆叫‘舅姑’——明白了吧?”

    外头何之和阿桂听着,都是捂着嘴偷笑。也不等勒敏再背,何之便上去叩门,粗声粗气喊道:“老张头在么?收税的来了!”

    “别放你娘的屁,”那女的腾地跳下炕来,豁啷一声大开了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我家不欠税!大雪天过年的日子,从没听说这时候收税的——”一眼看见是何之,还有个陌生人,倒红了脸,笑道,“原来是何先生……”

    “你床头坐个胭脂虎。”何之笑着对发怔的勒敏道,“如此逼学功课,还有个不中的?”阿桂笑道:“我倒是个催科酷吏呢,背吧,下头该背‘苛政猛于虎’了!”何之看看玉儿,又看看勒敏,笑道:“有玉儿督阵,什么状元考不上?内阃之令大过王法呢!”

    玉儿听他们打趣,虽然不大懂,料来不是好话,口中道:“状元有什么稀罕?”啐了一口转身便走。张铭魁老夫妇和儿子原在内院收拾杀猪汤锅。听见来了客人,张铭魁忙出来,笑着给何之作了个揖,道:“何先生有半个月没登我的门了,刚收拾好一头牲口,锅里现成的猪头肉,大雪封门,你们正好吃酒乐子……”

    “这是河南府知府阿桂。”何之笑着介绍道,“进京述职的,想约勒兄一道儿去看雪芹——”勒敏忙道:“正是呢,我说有件事隐在心里,读书都恍恍惚惚的,其实我也惦记着雪芹。走,咱们扰他去!”玉儿道:“那人我见过,其实样儿也平常,你们怎的都那么宾服他?大男人家连个营生也不做,有差使也不好好做。写那个什么黄子《红楼梦》,很有意思么?”口里这么说着,却走进内院去,一时便带着弟弟出来提了一块肉,还有一副下水,心、肝、肺俱全,因是才宰出来的,还冒着缕缕热气,对弟弟道:“帮你勒哥送去,你就回来——道儿滑,仔细摔着了!”

    何之忙道:“这次我请客,你们也不是富人,这么做也不是常法。”说着掏出半两一块银子放在桌上。阿桂眼见张铭魁老实巴交,这家屠店也甚破旧,摸了摸袖子,里头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一块五两重的京锭,便把京锭掏出来也放在桌上。张铭魁忙道:“这怎么生受得?这怎么生受得?你们是勒相公的朋友,这不是寒碜我么?快别——”话没说完,四个人已走了出来。玉儿追到门口大声叫道:“哎——没那个量别逞能!”

    “这是说你呢!”阿桂笑着对勒敏道:“玉姑娘面儿上凶,心里善着呢!”“就是。”何之也叹道,“张家操业虽然不雅,真是善性人!依着我说,你也没个家口,事情早办了也就安生了——阿桂兄,你还不知道吧,上回庄有恭来,还吃了玉儿一顿好排揎呢!”遂将庄有恭中状元高兴得失态疯迷,玉儿挖苦讥讽的事说了一遍,阿桂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连说:“好,好……也是屠户,也是科名,翻了《儒林外史》的版——玉儿的舌头真厉害!”说笑间毛毛一手指着前头道:“曹相公家到了!”

    阿桂还是头一回到曹雪芹家,远远瞭去,一条小溪沿墙而过,溪边一株歪脖老槐树约有合抱粗,庞大的树冠,枝柯上挂满了晶莹的冰凌,树下一个石条凳依着一块馒头形的大石头,上面盖着一层厚雪,不大的院落土墙围着,三间茅草房前一株石榴树也挂满了冰柱。一颗颗殷红的浆果半隐半现挂在枝间,点缀在这白皑皑的银色世界里,令人眼目一亮。众人正要敲门,后头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小跑追了上来,也在门前翻身下马,几个人定睛看时,竟是钱度,不禁都会意一笑。何之道:“今儿怎么了?雪芹下帖子请了么?”

    “是阿大人得胜回朝了!”钱度笑着过来团团一揖,又对勒敏和何之道:“你们踏雪访雅士,我毕竟逊你们一筹!”说着便上前敲门。

    片刻,那柴门“吱呀”一响,曹雪芹探身出来,见是他们几个,不禁一笑,说道:“再没想到会是你几个!快请进——阿大人几时回京的?他们几个倒常见的……”说着便让众人进屋。

    三间土屋很小,几个人一进来便显得十分狭窄。阿桂细打量,正房和西房是打通了的,上面连天棚也没有。东边一间是厨房隔着一道青布门帘,西边一盘大炕,炕桌靠着南窗,上面乱七八糟堆着瓦砚纸笔。炕下一张方桌,上面却放着纸、剪刀、浆糊。东北墙角还靠着一捆削好了的竹篾。几个刚扎好的风筝胡乱放在炕北头,芳卿正在收拾,见这群人进来,便大大方方过来对众福了两福,对雪芹道:“爷陪着客坐,我去烧水——只是没酒,菜也都是些腌菜,可怎么好?”雪芹似乎有点无可奈何,笑道:“那——只好以茶代酒了。这可真应了人家那句话‘淡交无酒,卿须怜我之贫;深语惟茶,予亦知君之馁’了!”

    “何至于到那地步了。”勒敏笑道,“我带有猪肝呢!请嫂子烹炊,我这就叫毛毛去弄酒来。”毛毛忙将一嘟噜心肺放在墙角瓦盆里,芳卿便拿来整治。何之眼见她行动迟缓,笑着对雪芹道:“芳卿是有身子了。不管是弄璋弄瓦,汤饼酒我是吃定了的。”正说笑间毛毛突然说道:“那不是六六叔过来了,还担着酒!”勒敏转头看时,果然是六六挑着个酒担子在雪地里晃晃悠悠地走来,担子头上还吊着一条四五斤重的大鲤鱼,在雪芹门口卸了担子,抹了一把脸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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