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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太空冲浪 (第2/3页)
收缩率数值代入,正好得出了普鲁特兹报告的那个数值:百分之四十五。
比起普鲁特兹的结论,泡利公式的适用范围更为广泛。公式中,智力提高值与收缩率呈正相关,也就是说,如果空间继续收缩,人类智力还将提高,逐渐接近一个极限值e2/3
,即1.95。现在智力提高了百分之四十五,还有继续提高的可能。
科学界同仁普遍接受了普鲁斯特和泡利的报告。
调查报告还附带给出了另一个结论:在密真空中,电脑的计算速度并无增加。这本来就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因为电脑的计算速度基于光速电流(准确说是光速传递的电场),已经是宇宙间最高速度了。但这个理所当然的结论还是激起了小小的兴奋。调皮鬼们在网上说:人类可以不必在神通广大的电脑面前自卑了,因为我们相对来说变聪明啦。
全世界的民众——以他们已经提高的智力——欣喜地品味着这个结论的意义。成人教育立即成了最时尚最强劲的潮流,因为数十亿知识层次较低的人现在都有了过剩的智力,大家不愿像过去那样浑浑噩噩地被关在“无知的囚笼”之中。但对于“乐之友”们来说,喜悦的基色中也浮动着悲怆,因为智力的提高是建立在“空间收缩灾变”之上的,如果人类不能逃出灾变区域,那智力的灿烂怒放不过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虫洞飞船的进展极为迅猛。春花烂漫的一天,贺梓舟从极度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回到久违的山中。同来的有他的同事奥芙拉·哈扎,一位犹太裔姑娘,是一位出色的工程物理学家。还有姬继昌,如今也是他的同事,项目组的骨干成员。姬继昌把爹妈也请来了,这是贺梓舟的意思,因为今天他要与‘乐之友’中最重要的几个人,或者说‘乐之友’的灵魂,谈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们没有唤亚历克斯同来,因为在这件事上,他们和亚历克斯有分歧。
马氏夫妇和楚氏夫妇高兴地接待了客人,他们早就把洋洋和昌昌视为马家成员了。七十九岁的马士奇极度消瘦,不过精神还行,能坐在轮椅上同客人聊天。楚天乐这一年来没有再回人蛋岛过隐居生活,因为妻子怀孕已经四个月,明显有身子了。乐水今年四十四岁,属于高龄产妇,残疾的楚天乐虽然照顾不了她,但留在身边至少是精神上的安慰。马柳叶远赴美国哈佛大学留学,已经走了一年。屋里还有新请的保姆徐嫂,天乐妈毕竟年纪大了,照顾两个残疾人和一个孕妇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众人坐定,贺梓舟略带难为情地问:“柳叶还生我气不?她到国外留学,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把洋洋哥当外人了。”
鱼乐水如实相告:“她是听了我的劝告走的。我当时说的话是,如果你想让洋洋哥接受你,把小妹妹变成恋人,那就下决心远离他三年,然后,让他突然看到一个陌生化的成熟女性。”
她说这话时瞟了奥芙拉·哈扎一眼。女人的眼光是最敏锐的,鱼乐水已经看出奥芙拉·哈扎与洋洋的关系很亲密。所以柳叶很可能已经没希望了,等三年后她回来,这边的关系已经铁板钉钉了,但不管怎样,她觉得该把柳叶的心思说出来。鱼乐水知道,在开发虫洞飞船的世纪性行动中,科学家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势力强大的少壮派,或者叫诺亚公约派,贺梓舟是其首领,这位犹太裔姑娘肯定也是其重要成员吧。
贺梓舟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就柳叶这个话题说下去。奥芙拉·哈扎注意地看看鱼乐水,分明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但没有做什么表示。贺梓舟先问了家人的安好,与马伯伯拥抱。轮椅上的马士奇说:
“我已经是风中残烛了。这具身体已经基本上拒绝接受外来的营养,正在缓慢地吞吃自身,首先是吞吃肌肉细胞,然后是骨骼。”他指指自己瘦弱的四肢,“最重要的大脑将放到最后再吞食,不过为期不远了。所以,趁着头脑还清醒,我想提前同大家告别。”
大家都很难过,在他身后,六十八岁的天乐妈眼眶红了。马先生说的是实情。他是因衰老引起的全身机能衰竭,无药可治。马先生爽朗地说:
“我说过,生老病死是老天爷定下的最硬的铁律,谁也躲不过的,不必说它了。不过,对死神认输前,我还想争取一个小小的胜利——看到孙子出生。”
鱼乐水藏起悲伤,和公公开着玩笑:“那没问题,爸你努力坚持,我也抓紧一点。空间都压缩了,孕期难道不能压缩吗?”
她有意挽起丈夫的胳臂。这一年来,丈夫依然有很重的心事,即使将为人父的喜悦也不能驱走它。她同二老和姬人锐私下谈过自己的担心,三人都劝她不要急,说,等时机成熟,天乐会自己说出口的。这会儿姬人锐看看寡言的天乐,对贺梓舟说:
“洋洋,你说有重要的事?开始吧。”
“好的。”贺梓舟喜气洋洋地看着大家,“天乐哥,那次远程虚拟会上你已经说过,对于这种因空间湮灭造成的纯位移式飞行,或者说是虫洞飞行,其最高速度没有理论上的限制而只有技术上的限制。但你也曾担心,光速限制的魔咒也许会以某种迂回方式继续有效。”
楚天乐点点头,“嗯。”
“这一年来,我们终于搞清了这件事——魔咒确实失效了!虫洞式飞船相对非本域空间的速度完全可以达到光速,可以达到一点七马赫甚至更高!我在这儿借用了一个航空术语,一马赫就是一倍光速。当然,前提是……”
他停下来看看楚天乐,后者敏锐地说:“前提是飞船得连续飞行,放弃我所设计的断续飞行方式,也就是放弃对前方的观察?”
“是的。天乐哥,眼看着宇宙中最硬的光速铁律能够被打破,我们咋能抵挡女妖的诱惑呢?”
姬人锐没有跟上贺梓舟的思路,疑惑地问:“这不是问题呀。你完全可以用实验来确证它,短时间的盲视飞行不会有危险。”
楚天乐对姬人锐微微摇头,止住了他的话。贺梓舟今天来的目的,绝不是谈论一次超光速飞行实验。不,他是在谈“超光速时代”,他的心中有基于此项技术的庞大计划。楚天乐简捷地说:
“关于如何盲视飞行,你肯定有了成熟的办法。”
“对,有了办法,只是我不敢说是否成熟。不过,我先谈谈一个大计划的框架吧,在这点上我和亚历克斯叔叔有分歧。这正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想首先得到你、马伯伯、乐水姐姐和姬伯伯的支持。”
“好的,你说说吧。”
“新飞船的首要任务是弄清灾变范围,找到收缩区域的边界,这是没说的。在这点上,我和亚历克斯叔叔没有分歧。只是……你知道的,在近年的观测中,发现灾变区域始终以光速向外扩展,而且强度没有明显的减弱。这两个兆头非常不祥,必须赶快弄清它。可是,如果探索飞船以低于光速的速度飞行,就只能一直落在海啸的边锋之后,而且离边锋越来越远。这样的探索毫无用处。我想,必须乘着超光速飞船追上海啸边锋,就近观察它,把它的机理弄清,尤其是,弄清空间收缩强度在边锋处是否减弱。”
在场人的神情都有点儿黯然。贺子舟说得不错,灾变区域的“光速扩展”和“强度没有明显减弱”是两个非常不祥的消息,在媒体上这是讳莫如深的话题。如果这种趋势一直不变,意味着人类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逃脱生天。衰弱的马士奇此刻目光炽热,说:
“嗯,说下去。”
“所以,‘近光速或光速飞船’的开发已经失去意义了,必须越过它,直接进入‘超光速’的开发。而且时间紧迫,没时间再在太阳系内做实验了。在‘金鱼’号上修修补补是不成的,必须尽快建成新飞船,然后径直追着海啸边锋飞去。现在灾变区域的半径已经接近五十光年,粗略算一下,如果船速达到一点七马赫,那追上以光速扩展的边界也是一百二十年之后了。如果船速达到两马赫,时间可缩短到一百年。如果考虑飞船的回程,上述时间再加一倍。”他直视着楚天乐,“由于没有相对论效应,这样的行程已经需要几代人了。所以,这艘飞船上必须建立一个千人规模的太空社会,才能保证有效的繁衍。我们,我是指诺亚公约小组的成员,”他用手划过奥芙拉·哈扎和姬继昌,“已经在提前做准备。”
他在两年前就率先开始了对“诺亚方舟人类公约”的讨论,在这个讨论中,一群少壮派科学家逐渐聚集在他的周围,形成了“诺亚公约派”,姬继昌也是诺亚组织的铁杆成员。姬人锐和苗杳看看昌昌,不由心中黯然。昌昌肯定会随这艘飞船上天的,那就是同爸妈诀别的日子。诀别虽然悲伤,但他们是去寻找生路,所以当爹妈的也想得开。姬人锐拂去伤感问:
“亚历克斯的意见是?”
“他认为技术的重心应放在近光速飞行上。他说如果越过光速这个界限很难保证航行安全。”
“他说得不错呀,当然首先是安全。”姬人锐说。
楚天乐对姬人锐摆摆手,姬的话没有说到要害。贺梓舟不会不考虑飞船的安全,他和亚历克斯的分歧一定是更深层面的。楚说:“说说你们克服盲视的方法吧。”
贺梓舟摇摇头,“不,在超光速飞行中,盲视无法避免。它甚至比不上潜艇,潜艇在潜行时,虽然无法用星空图或GPS定位,但至少可以依靠陀螺仪进行惯性导航,只是精度稍差而已。但在虫洞飞行中,飞船相对于本域空间是静止的,所以惯性导航仪、加速度仪和速度仪从理论上也不起作用——因为根本没有可测参数!”
楚天乐深深点头。洋洋是对的,虫洞飞船的导航只有一种办法:依靠星空图,但这只能在飞船脱离虫洞状态后才行。贺梓舟继续说:
“而且对于超光速飞船来说,保持观察也没什么实用价值。因为飞船对于动态的障碍物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像地面高炮无法依靠声音来对抗超音速战机——等你听到音爆,飞机早就越过你了。”
“你说得对。但——继续往下说吧。我这会儿简直是一只反应迟钝的树獭,追不上你的思路。”
“天下有你这样思维敏捷的树獭吗?”贺梓舟笑了,“我还是先给大家放一部短片吧。事先说明,短片中子弹穿过玻璃的机理与我们的虫洞飞行机理完全不同,但可以让大家有个直观印象。”
奥芙拉。哈扎和姬继昌已经做好准备,开始在电视机中放一部短片,那是用高速摄影机拍摄的子弹穿过玻璃的场面。子弹在透明的空气中飞行,由于其高速,在子弹前方形成空气的激波,激波干扰了光线的传播,使被其包围的子弹变得边缘模糊。当子弹抵近玻璃时,实际并不是子弹撞破了玻璃,而是子弹前方被压缩的空气团在玻璃上撞出一个洞。子弹随着空气团飞过小洞,空气团猛然爆开,形成强烈的湍流,但弹头形状并没有可观察的改变。
短片定格在这个画面上。贺梓舟说:
“天乐哥,我还清楚记得,在美国费米实验室第一次目睹空间湮灭时我心中的震撼。空间湮灭所产生的能量很低,但坚固笨重的加速器管道在瞬间被抛出,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滑内球面。因为这个过程与能量、力和温度无关,而是空间湮灭后物质的自然堆积,就像湖水突然消失后悬浮物会沿着湖底形成堆积一样,正是由于这个机理,才造就了此后的虫洞飞行。”
楚天乐说:“你是说,虫洞自然地形成了对飞船的保护?”
“对!即使航线前方有一块坚硬的铁质陨石,也不会发生相撞,因为在相撞之前的空间湮灭已经把陨石抛到虫洞之外,形成了湮灭空间之外的自然堆积,所以飞船穿过陨石后会留下一个贯通的光滑洞穴。甚至飞船航线遭遇恒星也不怕,虫洞将径直穿过恒星。而且,如果其行进速度超过光速,连恒星之核中上亿度的高温也不会对飞船造成丝毫损伤,因为在两种空间的界面处,光和热甚至引力都无法穿越;当然,虫洞前锋过后,空间会在普朗克时间里迅速恢复正常,也会恢复正常的光热和引力传播,但它毕竟需要时间,而此时超光速的飞船早已经越过了这片区域。我想到一个例子,武器中有一种高速空泡**,是以连续的发泡推开前方的海水,能大大提高**的速度,在原理上与虫洞飞行有某种相似。”稍顿,他又做了一点补充说明,“虽然依咱们飞船的结构,粒子的加速与激发只能在真空状态下进行,但只要是连续飞行,那么飞船前方就能始终保持一块‘自造真空’,从而使飞船能继续激发,哪怕是在穿越恒星的过程中。”
他所描绘的图景太惊人,全屋的人一时间都像是被魇住了。大家一言不发,盯着电视上那个定格的画面。楚天乐同样沉默着,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远方,思路已经飞到了更远。贺梓舟和他的两个助手静静地等着,其实他们心中都不平静。过了很久,天乐妈第一个喊出来:
“我的天爷,那飞船要是撞上太阳,不是把太阳也要撞碎了?”
贺梓舟摇摇头,指着电视上的定格画面,“一般不会。你看这块玻璃,它并未被击碎,而是被射出一个小圆洞。因为子弹速度很快,其作用力来不及分散,子弹就已经飞走了。我想太阳也一样,只会被射出一个小小的圆洞,瞬间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不过我不敢下断论,恒星都是气态的,也许气态物质向洞中的流泻会放大成天文尺度的湍流。”
鱼乐水说:“也就是说,这样的飞船就像是一个地狱使者,所过之处留下一路毁灭?”
贺梓舟立即抬头看她一眼,心中发苦。鱼姐姐一向言语温婉,从这句话里能明显看出,她是强烈反对这种飞行方式的。他尽力解释着:
“宇宙非常广袤,极端空旷,飞船在飞行途中发生相撞的几率极低。而且不要忘了,虫洞飞行的前提是在灾变区域内,是在收缩幅度超过临界点的密真空中。即使造成某些毁灭,也不过是把命定的毁灭稍许提前而已。”
“但如果飞船撞上的,是像我们地球一样‘尚未毁灭’的文明呢?”
贺梓舟迅速看鱼姐姐一眼,无话可说了。她是在使用“极端法”,把最残酷的前景摆在面前,而且这种可能也不是绝对不存在。楚天乐这时说话了,语调很平静:
“飞船撞上一颗有文明星球的前景基本等于零,不必考虑。”
鱼乐水看看丈夫,平静地说:“那么,飞船撞上‘褚氏’号的几率呢?如果新飞船也走同样的航线?”
屋里氛围开始紧张,大家都从两人表面的平静感到了观点上的冲突。楚天乐本不想回答,但最终还是回答了:
“同样近乎为零。乐水,我们不能为一个近乎为零的可能就中止前进的脚步。”
鱼乐水悲凉地摇摇头,依次看着屋里的人:公公,婆婆,姬人锐,奥芙拉·哈扎,姬继昌等。公公沉默着,从表情上看不出他的态度。婆婆很震惊,她显然不赞成儿子的说法,但提不出强有力的反驳理由。这时姬人锐说话了,态度很温和:
“其实即使造成‘一路毁灭’,这种景象也不奇怪呀。回顾一下地球历史吧,麦哲伦和哥伦布的探险就伴随着一路毁灭,包括他们对土著人的屠杀,包括疾病传染,也包括对环境的破坏。其实,地球文明史上每次地理大发现和民族大迁徙都伴随着一路毁灭,至少是森林和野生动物的毁灭,但这样的一路毁灭同时伴随着文明的进步。乐水,你不会对地球文明史全盘否定吧?”
鱼乐水心中打了一个寒战,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这几个男人了,他们就像盼到了圣诞礼物的男孩儿,此刻有种抑制不住的亢奋。他们终于有了超光速飞行的机会,有了挑战上帝法则的机会,有了开拓新边疆的机会,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哪怕它伴随着“一路毁灭”。这种征服欲天然存在于男人的血液中,和生存欲望一样强大——不过这句话不完全准确,她讽刺地想。至少,在奥芙拉·哈扎这个女人血液中也有同样的征服欲。
马士奇终于说话了:“水儿,这件事,我是说超光速飞船或超光速时代,是挡不住的。讨论暂停吧,徐嫂在喊咱们吃饭了。”
吃饭时,该女人们当主角了。苗杳把鱼乐水拉到自己旁边,仔细询问了她怀孕的情况,以过来人的身份提了许多建议。她看出鱼乐水有心事——实际在场的众人都有心事,包括天乐妈,包括马伯伯。年轻人更为超光速飞行的实现而兴奋,那可以说是种在人类内心深处的“原梦”。而老人们则为“一路毁灭”而心怀戚戚。苗杳劝鱼乐水:
“马伯伯说得对,挡不住的事就别想它了。对了,昌昌,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看鱼阿姨那篇著名文章中提到的地点吗?像一线细流串起来的小水潭、柳叶鱼、火葬台等,吃完饭咱们去看看。”
“太好了!我这几年太忙,早该去看了。”
饭桌对面,奥芙拉·哈扎与天乐妈坐在一起。她以西方人的直率问:“伯母,我听鱼姐姐的口气,柳叶对梓舟有意?”
天乐妈被问得一愣,看看贺梓舟,看看儿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奥芙拉·哈扎不在意地说:“我与梓舟的关系已经确定了。不过没关系,如果柳叶有意,我很乐意同她共享一个丈夫。”
席中的天乐妈和徐嫂都愣了。纵然是西方人的直率和性自由,这种直率和自由也太过头了吧。鱼乐水猛然醒悟,连忙解释:
“妈,她是指在飞船社会。在诺亚公约中,一夫三妻是正常的、也是必须要实行的婚姻结构。这与男权主义无关,主要是考虑繁衍的效率,也兼顾了基因的多样性。”介绍这些情况时,鱼乐水不由感叹:当高度文明的人类向蛮荒之地移民时,似乎已经被奉为天条的“文明社会规则”就立即淡化了,甚至在启程前就淡化了,而久藏于基因深处的“动物本性”却在一夜间复苏。动物本性唯一的目标是“生存和繁衍”,凡是与此相悖的,哪怕它曾是非常神圣的道德准则,也都得靠边站。
奥芙拉·哈扎点点头,“对,我刚才没说清。我的意思是——如果柳叶愿意成为这艘飞船的成员的话。”
就着这个话头,贺梓舟向大家介绍了有关诺亚公约的背景和基本内容。
这个背景是:人类必须从心理上割断与地球的羁绊,从“陆地民族”变成“海洋民族”,把浩瀚的太空作为心灵的归宿。飞船不应该仅仅是人类的逃亡工具,而应是新人类的陆地。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以他为首的一群人提前制定了详细的诺亚公约。
诺亚公约实际是新社会的民典,是太空教的《圣经》,内容包罗万象。贺梓舟介绍了其中的重点。
首先是人类的繁衍方式和有关的伦理建构。这是公约最重要的部分,因为繁衍是生存最重要的基础。飞船社会只能维持一个千人左右的较小种群,因此必须有最高效的繁衍。兼顾繁衍效率和基因多样性,主要是Y基因的多样性,婚姻结构规定为一夫三妻。这也尽量兼顾了此前文明社会的婚姻伦理,比如说,不考虑群婚制。鱼乐水刚才已经说过,这与男权主义无关,实际倒有点“女权主义”的味道儿——认为在灾变时代,女性的作用比男性更重要。由于种群的规模小,难以完全避免近亲结婚,尤其是在出现意外和灾难、社会大量减员的情况下,所以有关近亲繁衍的伦理大幅放宽。飞船上严禁所有不利于繁衍的习俗或个人自由,像丁克主义、同性恋、晚婚晚育、性冷淡等。一个一夫三妻的家庭必须至少生育四个孩子,以保证种群的小幅正增长。但在种群数量达到飞船所能允许的最大值之后,必须禁绝生育。从这个角度说,一夫三妻的婚姻结构其实在飞船上没有用处,它只是为“星球社会”作准备,如果飞船逃离灾变区域并落脚在某个类地星球上,那时就必须迅速开始最高效的繁衍。
再就是政治结构,实行绝对的民主加绝对的权威。船长两年改选一次,以简单多数通过。每个有民事能力的成员必须参加投票,票种只有赞成票和反对票,没有弃权票。在非选举期间,只要有五十人以上联名,就可以提前进行改选。但船长当选后实行绝对的集权统治,其下属完全由船长任免,没有地球上那样三权分立的制约体制。飞船上所有决定都由船长一个人做出,以便应对瞬息万变的太空环境。唯有对死刑的判决(船上保留死刑)在船长做出决定后,必须交公民大会批准。
诺亚公约的条款如需修改,必须经三分之二多数通过,并进行三次表决,每次间隔时间不得少于一个月。如果在紧迫情况下不得不违犯公约某条款,船长有权进行临机处置,但必须在三个月内由公民大会追认,且必须由三分之二的多数票通过,否则由船长承担责任。
听了贺梓舟的介绍,天乐妈和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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