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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美国梦是美国人的 (第2/3页)
靠结婚出国吧?海鹰,你的志气去哪里去了?况且,你现在的情况,出国去能做什么呢?难道去餐馆洗盘子刷碗养家糊口?”
周蕙原本无心的话彻底地伤害了赵海鹰那仅存的卑微的自尊,说到底,还不是觉得自己没出息:“妈,华尔街不足600米的街道,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那里遍地是金融公司,多得是机会,那儿孕育着人们的理想和欲望,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更应该去华尔街追梦。我的同学谢天阳,已经在摩根士丹利总部工作啦。”
“你只看到华尔街的繁华,没有好好分析分析你自己的真实情况。”这下连赵国平也开始反驳他,在他看来,赵海鹰说的话完全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的狂妄之语,一点都不成熟,现实远比他想象要艰难的多,“华尔街不是温床,更不是天堂,这个事情必须好好分析琢磨。你现在在静安所干得不错,工作上刚有起色,这么快就放弃太可惜。有时候好高骛远,换来的是竹篮打水。”赵国平中肯地说。
这些话赵海鹰根本就听不进去,只觉得父母不理解他,他有些赌气地说:“就算我去了是端盘子,也能学到东西。在静安所,我虽然之前当保安,但是每天我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学到了很多东西,从某种角度来说,甚至超过了在大学课堂上的收获。”
这次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三个年轻的身影穿梭在陆家嘴老篮球场上。
赵海鹰汗流浃背,衣服已经被浸透,他持球突破了吴一白和张翔两个人的拦截,三步上篮进球。接下来吴一白拿到了篮球,但是一眨眼的工夫球就被赵海鹰成功拦截,又变成了赵海鹰控球,他一个假动作成功甩开了张翔,回身就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赵海鹰打得很疯狂,似乎是在使出拼命的劲头打球,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
赵海鹰一个接一个地投篮命中,但是他的脑海里此刻却被这些天来因为自己要结婚而引起的风波填满了,所有发生的一切一一从脑海中闪过。运球过人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父亲赵国平的不满脸色,投篮命中的时候,耳边是母亲周蕙的委屈哭泣……越是想到这些,赵海鹰就越发不能平静。
整个球场只看到赵海鹰一个人在疯狂地投篮,吴一白和张翔似乎成了摆设。直到体力不支,赵海鹰才停止了这场“一个人的篮球赛”。
这次,赵海鹰真的犹豫了,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是和陈梦蕾结婚,去美国?还是像所有人所说的那样,踏踏实实地工作?耳边响着陈梦蕾充满期待的声音:“日子我都已经选好了,下个星期一,我们就在那一天去民政局领证结婚。”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得不到父母的理解,得不到陈梦蕾父亲的认可,赵海鹰整个人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
离陈梦蕾说的领证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两天,这两天对赵海鹰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
迎着一轮旭日,天空犹如被冲洗过一般,一片蔚蓝,人的心情似乎也格外好。
陈梦蕾一大早就来到了民政局门口,她的手里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户口本,这可是她在父亲上夜班时“偷”出来的。她看着手里红灿灿的户口本,想着马上就要成为赵海鹰合法的妻子了,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是马上就要成为她老公的赵海鹰却迟迟不见来。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陈梦蕾开始有些担心,因为赵海鹰从来不迟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看着一对对新人拉着手走进民政局,又拉着手拿着结婚证出来,陈梦蕾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打电话到单位,王姐说赵海鹰请假了。她又分别打电话给吴一白和张翔,大家也都不知道赵海鹰去哪儿了。
此时,陈梦蕾的脸色惨白,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赵海鹰逃婚了。果然,最终她没有等到赵海鹰,却等来了双方的家长。
当陈建华像平时一样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床头桌子打开了一个小缝,他当即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拉开抽屉,发现户口本没了。陈建华想都没想,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周蕙的单位,电话那头的周蕙一听,也急了,叫上赵国平直接冲到了民政局。
可是,三个人来到民政局,却只看到陈梦蕾垂头丧气地坐在台阶上,若有所思。
“蕾蕾!”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陈梦蕾红着眼眶,看到父亲怒气冲冲地朝着自己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周蕙和赵国平。
陈梦蕾看到父亲,先是惊讶,然后是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陈建华狠狠地拽了起来。“跟我回家!”说着,他使劲拉着陈梦蕾往回走。
陈梦蕾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上午的委屈与不安,在这一刻全部爆发:“我不走!”可是,身体却被陈建华狠狠拖着。走到周蕙和赵国平面前,陈建华停了下来,他看着二人,眼睛里全是怒火:“请你们以后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不要带坏了我女儿。”
陈建华的话让周蕙顿时语塞,还没来得及反驳,陈建华就气呼呼拉着女儿走了。
只有赵国平一人四处寻找,好奇地说道:“海鹰去哪儿了?”
此时,事件的男主角赵海鹰,正躲在张翔工作的单位,永康医疗机械厂里,满脸愁容,看着手中红得刺眼的户口本,难以抉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陈梦蕾出国的日子。整整一周的时间,她没有见到赵海鹰。
整个候机大厅人声鼎沸,有的是来送行的,有的是来接人的。临登机前,陈建华一件一件地检查女儿的东西,特地嘱咐道:“你到了以后,一定要先给爸爸打电话报平安,每个月定时给我来电话啊。”
看着父亲最近因为自己的事情,明显憔悴了不少,陈梦蕾有些心疼。临进登机口前,陈梦蕾一直朝着机场大门的方向看去,她希望能看到那个人,那个欠自己一个说法的人,可是最终等来的还是失望。她转过身,擦干脸上的泪水,走进登机口。
此时此刻,赵海鹰正站在机场外,看着飞机飞过,落下了眼泪。
陈梦蕾走后,很长一段时间,赵海鹰的生活就像是迷失了方向,表面看上去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是吴一白和张翔知道,他心里憋屈得慌。有一天,赵海鹰喝得酩酊大醉,嘴里一直在喊:“Ame
ica
D
eam, Ame
ica
D
eam……”
华尔街梦想硬生生被现实撕裂了,重新变得遥不可及。黑暗中,赵海鹰倍显孤独绝望。他为宝贵的青春落泪,为华丽的爱情落泪,为轻狂的昨日落泪。人生的苦酒吞下越多,痛苦越大,也让他越发清醒。纽约300年的嬗变并非是追逐梦想的终点,600米的华尔街亦不再是自己命运的中转站,他将带着梦想重新起航。
3
1989年6月5日,美国方面宣布对中国进行“全面制裁”,两国交往戛然而止。这是从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之后,两国关系的最低谷。至此,中美关系再次破裂。
美国的制裁,让中国的改革开放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赵国平作为浦东开发研究小组的负责人,被叫到市委商议对策。
一见到赵国平,顾问卓老就跟他先聊了聊最近在国际上非常火爆的文章,由日裔美籍学者福山写的《历史的终结》,这篇文章发表在美国杂志《国家利益》上。
冷战结束以后,如何评价资本主义制度和社会主义制度及其各自的命运,成为东西方理论界普遍关注的问题。在这一背景下,福山抛出了所谓的“历史终结论”,核心就是“共产主义失败论”,在他看来,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冷战的结束,这些都标志着共产主义的终结。历史的发展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西方的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
针对福山的言论,卓老认为,书中的内容可以代表相当数量的西方政治家和学者的看法。西方政治家普遍认为,西方国家实行的自由民主制度也许是“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点”和“人类最后一种统治形式”。这无疑是对共产主义**裸的挑衅。说到这里,卓老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小平同志在中央提出,要进一步把改革开放的旗帜打出去,要多做几件有利于改革开放的事情,他希望我们要向世界表明中国改革开放的决心、政策都没有变。”
“卓老,你这么着急找我来,是浦东的开发工作上面有新指示了吗?”赵国平从卓老的话中听出了玄机,直接问道。
卓老解释道:“自从1987年成立浦东开发研究咨询小组后,我们把浦东开发的设想上报了中央。这两年浦东开发仍然停留在研究阶段,小平同志对上海的期望很大。他打了个比方:比如抓上海,就算一个大措施。上海是我们的王牌,把上海搞起来是一条捷径。”卓老顿了顿,“我想,上海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关键在发展浦东。”
卓老的话和赵国平的想法不谋而合,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眼睁睁地看着浦西这么多年的发展变化,而浦东却一直停滞不前。自从两年前,他成为浦东开发研究咨询小组的组长后,曾多次向市领导做了汇报,他觉得上海目前的城市功能就像一个心脏衰竭的老人,无序扩张和基础设施落后,使得城市不堪重负。不少上海市民这样比喻,说上海像夹花的大饼,生动而形象。几十年城市建设“摊大饼”式扩张,造成住宅、工厂、商场、学校等无序地混杂在一起,粪便横溢、垃圾成山、交通拥挤、住房紧张,简直要爆炸了。同时,狭窄的空间也挤压了上海人的视野和心胸,“斤斤计较”成为外地人嘲笑上海人的一个形容词。眼前的上海,看上去是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实际上是个“健康欠佳”的病人,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时候了!
赵国平向卓老讲了一件事儿:“就在几天前,我接待了一个台湾商人,他的一个问题把我问得哑口无言。他说:‘听说你们上海人吃饭睡觉,甚至洗澡都在一个房间里?’我不知该怎么回答,80万个煤炉,80万个马桶,人均绿化全国倒数。”说到这里,赵国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只有建设‘新上海’,才能减轻‘老上海’的压力。”卓老语重心长地说。他从办公桌上取出一份文件,交给赵国平,“所以我们咨询小组给中央写了个计划,抓住机会,开发浦东。你们研究室尽快拿出个意见,我们先向市委报告。”
赵国平临出门时,卓老又把他叫住:“国平啊,我希望这个计划不仅仅是在浦东浦西建几座桥,转移几座工厂,功能性分散城市负担,而是有宏伟的思路,是对上海的未来甚至是国家改革开放,都能产生长远影响的新思路。”
4
自从来到美国之后,陈梦蕾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学习上,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反倒是谢天阳每天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一边学习,一边在摩根士丹利总部实习,忙得不亦乐乎。
一到周末,两个人就会相约一起吃个饭,喝个咖啡,放松一下。
“上个月查尔德经手的一个项目,刚刚在纽交所上市,天使投资人就获得了近百倍的回报,连《纽约时报》都大篇幅报道了。现在,查尔德的公司已经跻身华尔街前列了。如果能进查尔德的公司实习,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谢天阳一边喝咖啡,一边两眼放光地看着陈梦蕾,看得出他有这个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着谢天阳的描述,陈梦蕾也一脸期待,毕竟之前她和查尔德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认识。之后,他俩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直接来到了查尔德的公司。
还没见到查尔德呢,就被前台小姐给拦住了。谢天阳各种求情,可是根本没用,前台小姐婉拒:“对不起,先生,您没有预约,而且查尔德先生也不在。”
这下,谢天阳和陈梦蕾没了主意,刚有的一点梦想,还没开始就破灭了。谢天阳垂头丧气地从大楼里出来,陈梦蕾也不知该说什么,唉声叹气地跟在后面。
“今非昔比,像查尔德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瞧得上我们穷学生?”谢天阳无奈地说。
看着谢天阳的样子,陈梦蕾建议道:“我们去别的地方试试吧。”
就在陈梦蕾和谢天阳几近绝望的时候,查尔德居然已经站在了背后,惊讶地说:“陈梦蕾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梦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身看到了满脸惊讶的查尔德。
查尔德自从在上海财经大学见过陈梦蕾之后,她自信爽朗的性格,当然还有独具东方女性美丽的外貌,都让他印象深刻。刚刚从公司出来的时候,他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和陈梦蕾极其相像的女孩,赶紧走了过来,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她。
“华尔街是我的梦想,我来这里是为了追梦。”面对查尔德的问题,陈梦蕾自豪地回答。
查尔德看着陈梦蕾,眼神中充满了热切的盼望,她的美丽与自信吸引着他。他的眼睛始终停留在陈梦蕾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谢天阳。敏感的谢天阳立即发现查尔德对陈梦蕾特殊的好感,一个想法迅速在他脑子里生成。
每年的10月,都是流感高发的时节,而1989年的流感来得极为猛烈,北美、欧洲和亚洲均出现了甲型流感的病人,光是纽约,就已经发现了几十例流感病人。远在美国的陈梦蕾也遇到了出国以来最大的问题。
陈梦蕾哪里知道什么是甲型流感,起初她就是感觉身体很难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体热得像个火球,可是还是觉得特别冷。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但是四肢酸痛无力,端杯子的手一滑,玻璃杯掉在地上打碎了。拖着昏昏沉沉的病体,陈梦蕾蹲下去收拾玻璃碎片,因为头脑发晕,她的手一下子被玻璃划破,她按着出血的手指到厨房去用水龙头冲。
头痛依旧继续,陈梦蕾隐约记得离家的时候父亲给她拿了不少备用药,翻了半天,终于在抽屉角落里找到了。她激动得快哭了,赶紧吃了两颗,没想到却感到一阵恶心,刚吃进去的药全吐了出来。
直到从宿舍管理员的房间里看到甲型流感的新闻时,陈梦蕾才意识到自己病情的严重。管理员建议她赶快住院治疗,可是她打开钱包,发现里面的钱所剩无几。这一刻,她害怕了,身无分文的她身在异乡,身边没有家人,也没有她的爱人,她想念祖国,想念父亲,更想念赵海鹰。陈梦蕾抿着嘴唇,挣扎了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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