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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磨难之后 (第2/3页)
混混沌沌,那样暖昧,那样黯然。小兴安农场已从金色的秋天渐渐萎缩起来,地光光、枝秃秃,静静地躺在萧瑟的秋风下,毫无抵御能力似的在等待着第一场冬雪伴着严冬到来。
张队长刚要说什么,郑风华突然发现前面离鸡舍不远的农田道上像是有几名女青年正围着持鞭的老板吵吵嚷嚷,声音急促尖刻,像要打架的态势。
“你看,那是怎么回事?”
“不好,”张队长拽一把郑风华,“要闹事儿,快过去看看!”
他俩一阵小跑而去。
郑风华跑在前面。快到跟前了,他奇怪地发现:那几个女青年中其中一个是白玉兰,没错,是白玉兰!还有回场的工农兵大学生方丽颖,另一个是白玉兰的好朋友郝玉杰,还有一个穿着整洁朴实的俊俏女青年,噢,是王明明娶的新媳妇,前几天听说王明明托人从山东娶了个姑娘,那抱鞭子的就是王明明。
郑风华疾步往前赶着,细听着他们在吵吵些什么。
……
“冤家路窄!”白玉兰撕夺着王明明双手紧攥的鞭杆儿,歇斯底里地叫嚷,“我临离开农场之前,非教训教训你解解恨不可……”
王明明脸色煞白,使劲攥着鞭杆不放,结结巴巴,偷偷瞧瞧新媳妇,又冲向白玉兰:“你……你凭……什……么欺负……人……”
“啪!啪!”郝玉杰见白玉兰正面不得手,气也呼地蹿上心头,从侧面对准王明明右腮就是两耳光,“我也帮玉兰姐出出气!”
“打人啦,打人啦……”王明明的新媳妇用浓浓的山东口音大喊,有些惊慌失措,满心的莫名其妙,推白玉兰推不开,刚推开正推打王明明的郝玉杰,方丽颖又凑上前来对准王明明的左腮“啪!啪!”又是两耳光,白玉兰借机在王明明的头上乱打乱挠起来,五个人撕扯成了一团。
“你们凭什么打人?”新媳妇哭喊起来,拼力地拉她们,推她们,“我们的车没碰着也没碍着你们……”
“救——命——啊——”王明明被薅掉了一绺头发,发着吓人的呼喊。
新媳妇被激怒了,喘着粗气,流着眼泪:“你们……欺人太……甚……女流氓!”
她和王明明刚刚结婚才一周,是经人介绍从山东贫困地区嫁过来的,匆匆相见,匆匆成婚。她看上去泼辣粗壮,满身是农家姑娘特有的朴实与漂亮,还穿着婚礼那天的红绸花外套,深蓝色裤子,与王明明个头相齐。结婚那天,队里人都议论说,不知怎么骗来了人家的姑娘,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她见拉不开,喊不听,王明明一个劲儿地在挨打,忽地转身抄起横放在牛车辕上的一根小碗口般粗细的夹杠,高高举起来,瞪着眼睛,冲着白玉兰、郝玉杰、方丽颖发出警告:“松不松开,再不听我打——死——你——们——”
“住——手——”郑风华飞似地冲上去,夺过新媳妇手里的夹杠,然后冲着白玉兰等三人怒斥,“统统住手,谁再打,我让派出所把她抓起来!”
张队长还差十多米就怒斥:“野蛮!给我住手……”
厮打、吵骂停止了。
白玉兰这才发现,面前突然出现的是郑风华和张队长。
郑风华喘着粗气,不用问就明白了大概。
“男知青打架斗殴,你们女知青也整这一套,”张队长开口就是一顿发火,“像话嘛,有场部的,有当老师的……你们都得打架斗殴的霍乱症啦?”
在场的人都在喘粗气,谁也不搭茬儿。
“到底怎么回事?”张队长追问又威胁,“大武斗、小武斗,一起处理你们!”
王明明先开口:“张队长,我真的没惹她们呀……”他哭丧着脸,指指媳妇和牛车说,“排长派我赶车去鸡舍送饲料,媳妇在家呆着没事儿,跟着我出来散散心。我赶着车走得好好的,她们截住我就是一通打……”
“现在是没惹——”郝玉杰掐着腰,活像个愣小子,“八年前你惹下了!”她指指鸡舍后边,又指指王明明说,“你小子就是八年前在那里作孽,强奸了我玉兰姐,我们本来是喜庆好事,玉兰姐接到了入学通知书,要去学大寨工地看看战友,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你,要是在别处可能差点儿,偏偏在你作孽的地方相遇,冤家路窄,不打你打谁,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这个畜牲!”
“哎哟,”张队长埋怨地说,“陈芝麻烂西瓜都过去的事了嘛,怎么,还算八年前的陈账?”
“陈账?”白玉兰像是把积压了近十年的愤慨、积怨、痛苦火山般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你说得好听!过去,过去,对你来说是过去,对我来讲怎么能过去呀,我失了身,还生了孩子……”她猛地一跺脚把双手挓挲开:“怎么能过去呀,怎——么——能——”
郑风华听着这声音,像要撕碎自己的心,身子发软,嘴发颤,想动,想劝说,都不由自主了。
新媳妇在一旁听怔了。原来,王明明去山东农村相亲时,怕判过徒刑的事情早晚败露是个麻烦,撒了个谎,声称是因驾车不慎肇事蹲了两年笆篱子。她听着听着,羞怒得脸色像猪肝一样紫红紫红,气得浑身直哆嗦,身子一晃,差点儿歪倒过去。
“你这个骗子!”新媳妇努力镇静住,猛地扑向王明明,“你呀你,你缺八辈子损德,我不能和你过,不能和你过了……”她哭着喊着,一把拽住王明明胳膊,“走,离婚去,走……”
王明明傻呆得像木鸡一样,被媳妇拽得一个趔趄一个趔趄的朝队里走去。
“玉兰姐,走!”郝玉杰做出要追撵的姿势,“不能让他走了,他判劳改回来,我一见到他就为你难受,恨得牙根儿疼,非帮你出出气不可!”
方丽颖和白玉兰刚要跟上,被张队长一伸胳膊拦住了:“行了行了,咱不说是陈芝麻烂西瓜……你们看见了,新媳妇娶到家才一个礼拜,又要闹着离婚,够劲了!”张队长面对三个暴躁激怒的姑娘,竟不知如何是好了,连郑风华在内,那种让派出所来关来押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呜呜呜……”白玉兰猛地大仰一下脸,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哭咽着发泄,“事情过去了,我的青春、我的贞操永远回不来呀!”她说着说着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双手猛猛地拍打着曾在这里被蹂躏的土地:“妈妈,我的妈——妈——你在哪里呀?听到你女儿在哭喊你吗……”
萧瑟秋风刮来几片落叶,在白玉兰身边旋动着,忽而又有几枝枯草被风吹着从她身边划过。
凄凉悲哀的哭喊在茫茫的裸野上飘洒,山水林野,万物俱静,只有秋风沙沙沙在相伴似的不停,其它都在听着白玉兰的哭诉,让人感到天在下苦雪,刮苦风,比当年在这儿遭难时的哭诉还震撼人心。也许,当年那幼稚的哭喊只有痛苦没有悲伤,时隔九年,那是绞心回肠后的悲痛,用日月时光煎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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