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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英雄无声天地老 51 真儒 Ⅲ (第2/3页)

选出来,列在台下、负有警戒职责的一百零八名十夫长以上军官,齐声呼应:“斩!”应声如雷,轰然惊天。

    校场中的百姓,何尝见过此等声威;凛然的杀气下,个个噤憟,人人止声。

    先问斩的,为佟豆兰等女真叛军,人数不多,十几个。推上台来,押送的军卒一人一脚,踢在他们的腿弯处,使其跪倒在地,麻利地反绑木桩之上。全场寂静,唯有呼啸的北风,卷动囚犯背后犯由牌的声音。

    犯由牌,即记载案由的牌子,一般用纸贴在芦苇片上制成。

    佟豆兰多日不见,牢房中受尽苦楚。邓舍回来后,事物繁杂,一直没抽出时间见他,此时看见,心有戚戚。遥想数月之前,也是在这个大校场,千军万马,比试射柳;那时的佟豆兰何等的英姿勃发,世事无常,昔日座上宾,今成阶下囚。

    细细说来,只能怪阴差阳错。若不是钱士德、李夫人的内乱,邓舍很有可能就不杀佟豆兰了。李夫人下毒的事件一出,陈虎、洪继勋诸人,坚决要求,佟豆兰万万不可留下。为什么?他与李成桂,自小相识,可谓两案都有牵连,留谁,也不可留他。

    往政治层面来讲,佟豆兰也必须要杀。杀了他,一则震慑女真降军;二则女真内乱,之前杀的多为小人物,大人物怎么的,也得杀一个半个,以儆效尤。

    邓舍吩咐毕千牛,倒上一碗酒,给佟豆兰端了过去。佟豆兰端得好汉,眉头不皱,叼着酒碗,一仰脸,喝个干净。酒水顺着他面颊、脖颈往下流淌,他哈哈大笑,遥向邓舍说道:“多谢将军赏酒。可恨俺一时迷了心窍,没的机会随将军征战辽东;但希望俺族中儿郎,将军不要因俺怪责。”

    邓舍答道:“不论女真、高丽,只要在我双城地面,就是我的百姓。在我的眼中,他们与汉人无异,你不用挂虑。你且放心,你家中老小,我已经安排妥当,断不会叫他们受半点委屈。”

    佟豆兰不再多说,歪了头,咬住发辫:“动手吧。”

    刽子手手起刀落,十几个人头落地。没了脑袋的脖腔里,喷出老远的鲜血,热腾腾,兀自冒着热气。场上人群,胆小的面如土色,胆大的也心跳不已;轻声惊叫的声响,此起彼伏。

    军卒上前取了地上脑袋,挂到台下杆子上。刽子手解开绳索,一脚把尸体踢倒边儿上,有专人用席子卷了,抬到一侧。陈虎面目如铁,微微点头,再十几个死囚,被推上台来。

    这次砍的,是参与钱士德内乱的军官,官阶由小而高,连砍了三批,轮到黄驴哥。

    黄驴哥腿脚发软,跌跌撞撞,由军卒推搡着,魂不守舍上了高台。刽子手绑他时,他才惊醒了一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命挣扎,口中大叫:“大将军!大将军!冤枉、冤枉,小人是被钱士德裹挟的,……小人知道错了,大将军,大将军!饶了小人的狗命吧!”

    毕千牛啐了口:“这点胆色,也有胆子作乱?甚么东西!”河光秀眼尖,他嗤的一笑,道:“将军快看,这厮吓的尿了裤子!”

    顾念他与邓三曾为同僚,邓舍不忍见他当众出丑,叫士卒传命,令陈虎赶紧开斩。黄驴哥知道没了救,瘫软地上,嘴唇发抖。寒风嗖嗖,刽子手举起了斩刀;他绝望、无神、憎恨地一一看过陈虎等人,临死瞬间,他蓦然高喊:“我有密报!大将军,陈虎、文华国谋反!”

    若说他前边的表面,可称之为可怜;随口诬蔑,可就是可恨了。邓舍厌恶地扭过头,刀下、头落。

    姚好古是绞刑,他排在最后。杀完钱士德叛军,跟着为韩氏亲党,其中有许多妇女。按照元制,妇女处绞刑的,可在隐*行刑;而处砍头的,则就与男子一样,公开杀之,陈尸于市。

    杀男人的时候,场下百姓虽有骇然,兴奋居多;此时看到女人临刑,中间甚至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不少心软的,显出恻然的神色。

    逆反重罪,满门抄斩。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放在眼前,才会发现它充满了血腥和无情。律法之冷酷、邓舍之铁腕,借这几个妇女的头,清晰明白地展现在了双城百姓的面前。

    朴献忠提议,不杀韩氏,置入妓营。邓舍没有准,他需要的是立威,而不是辱人。

    九十三颗脑袋,血淋淋地尽数挂到了高杆上。九十三具无头的尸体,堆积台下,便如小山也似。浓郁的血腥味道,随着风,传遍大校场;抚养布恩、杀戮立威,百姓们看邓舍的目光,既敬又畏。

    “将军,该姚好古了。”

    邓舍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军卒收拾台上,撤去木桩,竖立实行绞刑的刑架;只留下了两个刽子手,其他的悉数退走。行刑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台下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窃窃私语,猜测砍头为何换成绞刑。

    “肯定是个大人物。”有人说道。

    有人反对:“佟豆兰够不够大?李夫人够不够大?大人物才砍头的!不砍头,怎么吓唬杀千刀的那些入他娘?”

    更多的人制止他们的争执:“嘘,别吵!大将军起来了。”

    监斩席,距离高台有一段的距离。邓舍拒绝了毕千牛等抬着软榻过去的要求,他亲手端酒,一步步下了监斩席,又一步步走上高台,来到姚好古的面前。他没穿盔甲,风掀衣襟,飒飒作响。

    姚好古挺身直立,邓舍与他对视了片刻,吩咐:“给姚大人除去手枷。”

    姚好古不客气,乐得轻松。除掉了手枷,他略微活动两下手腕,笑道:“待罪之身,就不给将军行礼了。”他吸了口鼻子,“好香的酒!这碗酒,可是将军给老姚的送行酒么?”

    邓舍叹了口气,将酒送上;姚好古接过来,没有喝,朝天空洒了点,往地上洒了点,道:“皇天后土,养我黎民。老姚死到临头,就借将军的酒,再谢一谢天地的恩德罢。”

    邓舍犹豫再三,想说点甚么,不知如何开口,他道:“今日,送大人行,实非我所欲也。然而,不杀大人,则军卒难服、百姓难服。大人能理解我的苦衷么?”

    姚好古哈哈一笑,道:“将军送行老姚的心意,老姚领了;风高天寒,将军毒伤未好,请回吧。”

    邓舍望台下看去,亮的枪、明的甲,无数百姓的面容,表情各异。他思潮如涌,千言万语,终难成一言。他往后退了几步,忍不住转回身,殷切地看着姚好古:“我的心意?姚大人真的明白么?辽阳关平章,……”

    姚好古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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