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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擒贼先擒王 (第1/3页)
此事非同小可。..:费畅乃是郡丞,秩六百石,位下大夫。刘邓、高素只是两个平民百姓,莫说殴打六百石的下大夫,便是斗食小吏也不是平民百姓能够殴打的。本朝明帝年间,乐成王刘苌骄银不法,明帝下诏痛斥说:“衍罪莫大,甚可耻也”,将他贬为临湖侯,他的一条罪状就是:“殴击吏人,专己凶暴”。要非因为“八议”,即《周礼》所谓之“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这刘苌恐怕是要掉脑袋的。汉室宗亲尚且如此,何况平头百姓?尽管费畅只是一个张家的宾客,但事情一旦被闹大,荀贞也保不住刘邓、高素两人的人头。荀贞熟读汉家律法,对此知之甚深,故此闻讯之下,大惊失色。
他顾不上洗漱,匆匆把衣服穿好,往外就走。陈芷花容失色地追出来,想说声叫他小心,话未出口,荀贞已出了后院之门,她再追到后院门口,荀贞已骑上马驰出前院了。她扶住后院的门,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禁为之担心。
荀贞、左伯侯两人驰马出院,往事发地点赶去。依陈褒所说,事发之地离兵曹掾舍不是太远,转过两个街口就到了。此时天色尚早,街上没什么人。荀贞驱马驰过两个街口,远远望见前边路上站了一群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刘邓和高素。
刘邓、高素一个脚踩费畅所乘辎车的车轮,一个提着环首刀,对着一个坐倒在车轮边的黑绶官吏痛骂。
荀贞看得清楚,这个官吏可不正是费畅?
在他三人周围,地上躺了两个青衣裹帻、奴仆打扮的人,捂着脑袋缩在车边一动不敢动,这两人应是费畅的车夫和随从。另有五六个人站在高素和刘邓的身边,在拉着他们作劝解。这几人分别是:陈褒、江禽、冯巩、史巨先和苏家兄弟。
看到这一幕,荀贞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挨打的是费畅的奴仆!”但看刘邓踩着车轮,戟指大骂费畅的样子和高素提着环首刀亦高声辱骂费畅之状,以及陈褒、江禽等人怎么都拽不走他俩的样子,就算现在费畅还没挨打,恐怕离挨打也不远了。他不敢耽搁,催马疾驰。
急促的马蹄声惊动了江禽、陈褒等人,他们先是戒备地抬头去看,见是荀贞、左伯侯来到,脸上一松,急忙迎了上来。刘邓、高素也收了骂声。
荀贞驰马奔到,勒马急停,坐骑扬蹄长嘶。他一手控缰,两腿夹/紧马腹,二话不说,抡起马鞭就往刘邓、高素的身上抽去。他鞭子甩得很高,落下时却很轻,连抽了四五鞭,喝道:“你俩干什么?提刀弄棍的?还不快把刀收起来!”
刘邓把脚从车轮上收回,在地上站好,高素也收刀回鞘。迎着荀贞的马鞭,他两人不敢动,老老实实地挨了几鞭子。
荀贞待坐骑站稳,从马上跳下,丢下马鞭,三两步急忙过去将费畅扶起,替他打掉身上的灰尘,说道:“是我驭下不严,冲撞了费丞之车,抱歉抱歉。”又回身骂高素、刘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给费丞道歉!”刘邓、高素不愿,刘邓一翻眼,高素一瞪眼,两人正想说话,荀贞不等他俩把话说出,怒道:“傻站着做什么?”他两人不敢违抗荀贞的命令,不情不愿地过来,敷衍了事地作了个揖,道了个歉。
费畅早被吓傻了,像个泥塑木偶似的,虽被荀贞扶起,两腿簌簌发抖。高素、刘邓这一上前作揖,吓得他连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又摔倒地上。
左伯侯把他扶住。荀贞揖道:“我与阿邓、子绣等人多曰未见,故此今召他们入城,却没曾想到道遇费丞,冲撞了丞之马车。费丞贵人有雅量,谅来不会与彼等黔首一般见识。”
费畅唯唯诺诺。
“唯唯诺诺”好,他若真反应过来,耍官威,现今刺史王允方到,皇甫嵩、朱俊两位将军仍在城中,又有孔融这些名士在,真要将此事闹大了,荀贞还真不好收场。饶是如此,高素、刘邓两个也把荀贞气得不轻。自回到阳翟以来,他一直不让诸将入城,就是怕他们自恃有功,欺凌百姓,如今倒好,他们没有欺凌百姓,却竟欺凌起一郡之郡丞了!
趁费畅惊魂未定,荀贞告辞,带着高素、刘邓、陈褒等人上马离开,回兵曹掾舍。
高素、刘邓本是不情愿向费畅道歉的,然此时偷觑荀贞面色,见他坐在马上冷若冰霜,不免忐忑不安。
他两人忐忑不安的表现不一样,刘邓不敢说话,高素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说道:“荀君,一个张家的家奴也配称‘贵人’?你是没见刚才我与阿邓把他从车上揪下来时他的那副模样,就差跪地求饶了!这种无胆儿,别说只骂他了几句,就算打了、杀了又能怎的?”
高素的这几句话荀贞很是赞同,他也瞧不起费畅,但这不是“瞧得起”、“瞧不起”的问题。
荀贞瞧不起的人多了,文太守他也不怎么瞧不得起,平时刚愎自用,临战无计可施,若非出自南阳豪族,怎当得上二千石太守之位?可是,文太守毕竟是太守,费畅毕竟是郡丞,而荀贞只是一个百石兵曹掾。他虽是保卫阳翟的功臣,虽在歼灭波才一战中立下了极大的功劳,可毕竟只是个“下吏”,以下犯上,在尊卑有序的社会中是大忌。若荀贞以后有了足够的实力,犯也就犯了,可他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正处在上升期,万事都需得谨慎,不能落人话柄。他绝对不想给人一个“恃功骄横”的印象。
他忍住怒气,问高素、刘邓:“你两个为何与费丞起了冲突?”
高素说道:“费畅自恃张家家奴,早前多次与君作对,我听黄家的人说上次张直请君赴宴,在宴上辱君,就是费畅在后边的撺掇的!君乃州郡英雄,费畅一个小人居然也敢与君作对,不可忍也!我早就想收拾他了。适才刚好在街上碰见了他,我和阿邓就拦住了他的车。”“黄家”即阳翟豪强黄氏,高家和黄家有点关系。
荀贞心道:“他与阿邓折辱费畅却原来是为我出气。”也不知该赞赏高素、刘邓两句,还是该痛骂他俩一顿,怒火渐熄,叹了口气,回头看看,见费畅已经坐回车上,他的那个两个奴从也起来了,正要赶车离开。
“你们可知我汉家律法么?”
“什么?”
“费丞是郡丞,朝廷命卿,位比下大夫,岂能殴之?殴他就是殴朝廷,殴朝廷是弃市的罪!你们就没想过打了费丞,郡府会怎样治你们的罪?新来的刺史王公刚正严明,断然不会容此以下犯上之事,这事万一被他知晓,你们可知我也保不住你们?还好阿褒伶俐,及时给我送信,这才避免了你们犯下更大的罪错。”荀贞吓唬高素、刘邓。
以下犯上固是大罪,王允固然嫉恶如仇,但费畅是张让家的宾客,是阉宦党羽,即使王允知晓了此事,看在荀爽、荀氏的面子上大约也会当做不知的。高素、刘邓听了却丝毫不以为意,高素撇了撇嘴,刘邓说道:“若能杀了他为君报仇,小人便是被郡府处死也是甘愿。”
“你们,……,唉。”高素、刘邓一片忠诚,荀贞也不忍再责骂他们,但却也不能放纵他们,当下疾言厉色地令道,“此事到此为止,我可为尔等遮掩一二,但可一不可二,如果下次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不等郡府处罚,我先把你们扭送去决曹受审!”
江禽、史巨先等人冲着刘邓、高素挤眉弄眼,他两人也知荀贞是为他们好,悻悻然应道:“诺。”
一边往郡兵曹掾去,荀贞一边寻思,想道:“亏得此时天早,街上无人,没人看到阿邓、子绣羞辱费畅,倒是少了些麻烦。”只要他们不对外说此事,费畅必也不会对人说,“不过即使如此,费畅受此大辱,恐怕早晚也是要报复的。他不足虑,唯一可虑者是张直。”
事实上,张直也不足虑,他和波才交好就是死罪,真正可虑的是张直背后的人,即张让。张让权势倾天,荀贞现在还不想和他正面敌对,至少在朝廷允准他“佐军司马”的任命前他还不想得罪此人。他心道:“罢了,若我记得不错,阉党还有几年的好曰子。我若不知倒也罢了,既已知他们过不了几年就会烟消云散,那么现在与之作对,实为不智。我且再等一等,等平定了黄巾,待我立下了更大的功劳后再收拾张直、费畅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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