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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僖宗下 (第1/3页)

    六

    取亡唐之贼加之李克用,非深文也。克用父子溃败奔鞑靼,语鞑靼曰:“黄巢北来,必为中原患,一旦天子赦吾罪,与公辈南向共立大功,谁能老死沙漠。”

    论者谓以此慰安鞑靼而自全者,非也。克用之持天下也固,而知必入其掌中,揣之深、谋之定、而言之決也。故其后所言皆验,而卒以此陵唐室,终为己有,夫岂姑以此慰鞑靼之心哉?

    当李琢、李可举讨之之日,国昌已老,克用之力未固,黄巢尚在江、淮之闲,唐室尚宁,合西北之全力以攻新造之一隅,不敌也。克用知所可用者,从未挫于中国之鞑靼也,故不难舍两镇以去,而北收鞑靼以为己资;又遣李友金伪背己以降而为之内谋;其布腹心之党于忻、代、云中以结人心者,秘密而周悉。可举、琢一胜而幸其逃,弗能问也,赫连铎乃欲赂鞑靼以取之,为其所笑而已。

    及巢已陷京,李友金募杂胡三万,睥睨偃蹇,阳不听命,而曰:“若奏天子赦吾兄罪,召以为帅,则代北之人,一麾响应。”既得召命,克用果以鞑靼万人疾驱而入,士卒皆为用命。则内外合谋,玩唐于股掌,卒如其意,岂一朝一夕之能得此哉?外有鞑靼,内有友金,虽逃奔,愈于固守以抗争也多矣。此克用之险狡,人莫能测其藏者也。

    呜呼!使当日者,唐室文武将吏能合困黄巢于长安而歼夷之,则克用之谋夺矣,唐以存,而沙陀之祸息矣。然而克用料之而必中、图之而必成者,何也?

    沙陀自随康承训立功于徐、泗之日,已目空中国之无人,不能如黄巢何,而必资于己也。奸人持天下之短长,以玩而收之,至克用而极,非刘渊、石勒之能及也。所据者一隅,而睨九州如橐中之果饵,视盈廷之将吏如痿痹之病夫,黄巢、朱温皆其借以驱人归己之鹯獭,是之谓狼子野心,封豕之方伏、长蛇之方蛰者也。

    七

    黄巢之乱,唐中外诸臣戮力以效节者,唯郑畋一人而已。畋以将佐不听拒贼,闷绝仆地,刺血书表,誓死以斩贼使,不可谓非忠之至;以文吏率数千人拒尚让五万之众,败之于龙尾陂,传檄天下,诸道争应,贡献蜀中者不绝,不可谓非勇之甚,抑不可谓非智之尤。

    然而一向长安,旋即溃败,凤翔内乱,孤城不保,诸镇寒心,贼益巩固,卒使王铎假手于反覆横逆之朱温、包藏异志之李克用,交起灭贼,因以亡唐,而畋忠勋之成效亦毁,则唯不明于用兵之略也。

    郭汾阳之收西京、李西平之擒朱泚也,奋臂以前,气可吞贼,而迟回郑重,合兵四集,旁收其枝蔓,乃进而拔其根本,夫岂怯懦而忘君父之急、虚士民之望乎?

    贼之初终疆弱,洞然于心目之闲,如果之在枝,待其熟而扑之,易落而有余甘,斯以定纷乱而措宗社于磐石,所谓用兵之略也。

    善制胜者,审之明,持之固,智无所矜,勇无所恃,静如山而后动如水,不可御矣。而畋异是。唐弘夫龙尾陂之捷,尚让恃胜而骄,故弘夫得施其智,恶足恃为常胜哉?

    贼之据长安也方五月,其犷悍之气未衰,其剽掠之毒未徧,其荒淫之欲未逞,其睽离之心未生,畋收新集之孤旅,王处存、王重荣之众方鸠,高骈拥兵而观望,王铎迟钝而不前,乃欲遽入长安,搏爪牙方张之鸷兽,宜其难矣。

    且黄巢之易使坐毙也,非禄山、朱泚之比也。禄山植根于幽、燕者已固,将士皆其部曲,结之深、谋之协矣。而自燕徂秦,收地二千余里,逐在皆布置军粮以相给,禄山且在东都,为长安之外援,而不自试于罗网。

    朔方孤起,东北无援,以寡敌众,以五围十,犹似乎宜急攻而不宜围守以待其困。朱泚虽乍起为逆,而朱滔在卢龙以为之外援,李纳、王武俊与为唇齿,李希烈又梗汴、蔡以断东南之策应,泚虽孤守一城,固未困也。则李西平以一旅孤悬,疑持久而生意外之变。

    若黄巢,则陷广州旋弃之矣,蹂湖、湘旋弃之矣,渡江、淮旋弃之矣,申、蔡、汴、宋无尺地为其土,无一民为其人,无粒粟为其馈,所倚为爪牙者朱温、尚让,皆非素所统御,同为群盗,偶相推奉尔。

    而以官军计之,王铎拥全师于山南,未尝挫衄,固可以遏贼之逸突。

    藉令畋戢其怒张之气,按兵而逼其西,处存、重荣增兵以压其北,檄铎自商、雒扼同、华以绝其归路,萦之维之,蹙之淩之,思唐之民,守壁坞以绝其刍粟。

    夫黄巢者,走天子,据宫阙,僭大号,有府库,褒然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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