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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日本间谍案 (第1/3页)

    第二日清早,谭啸写下请帖,派阿仁送到了秦自成的府上,言讲自己已然归京,于北京饭店设午宴邀秦自成与袁克文、卫红豆一聚。

    没过多久阿仁便返回北京饭店,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袁克文与秦自成一前一后走入房间。“好你个亮声!”袁克文大步朝谭啸走来,亲热地笑道,“这一顿要是让你请,我这个做地主的脸面何存呀?”

    谭啸委实吃了一惊,设宴本来就是个与袁克文联系的托词,但是他没有想到袁克文竟一点总统公子的架子都没有,就这样跟着阿仁一起来了。

    “抱存兄折杀小弟了!”谭啸连忙迎了上去,连声说“愧不敢当”。

    秦自成温和地笑着说道:“亮声不要和抱存客气,他这个人脾气怪得很,你越同他客气,他便越不自在!”

    袁克文哈哈大笑道:“没错!我最受不得虚礼。”

    三人又闲叙片刻,袁克文便拉起谭啸要去总统府,秦自成亦在一旁连连称赞总统府内的景致如同人间仙境,谭啸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他们坐上了袁家的马车,阿仁则被他留下。

    袁世凯自窃得大总统之位后,最初的总统府设在了东华门外的王府井大街锡拉胡同十九号,之后三迁其址,从石大人胡同的迎宾馆到铁狮子胡同的陆军办公大楼,最后才定居中南海内。

    袁克文回府一询问,这才知道大哥袁克定今日也要在府里设午宴招待两位东洋贵客,地点刚好也是听涛阁。

    袁克定乃是袁氏正妻所出,袁家的嫡长子,心性沉稳,极得袁世凯的器重。两兄弟性格迥异,但在袁家众多兄弟姐妹中,这兄弟二人感情却很不错,听说袁克定占用了听涛阁,克文虽有些不悦,但也只能藏在心里。好在这总统府占地广阔,楼台众多,精致美妙之处比比皆是,便与谭啸、秦自成等人说换一处畅饮。

    袁克文吩咐下去让下人将金鳌玉桥旁的四方亭收拾出来,这四方亭的视野虽比不上听涛阁辽阔,却贵在身处湖心,入眼一片碧波荡漾,正应了坐收四方来风的意境。

    谭啸状似随意地询问了一下红豆,袁克文神情柔和地说她一切都好,与袁十小姐思桢相处得情同姐妹。

    三人正坐在厅中饮茶闲聊,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串笑声:“二弟,我可有日子没见你啦,难为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谭啸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心说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随着笑声,走进来一人,身形消瘦,个子也不甚高,远不如袁克文挺拔,五官与袁克文有些相似,只是目光深沉,不像袁克文那般爽朗清澈。

    这人看年纪在三四十岁之内,手中握着一根拇指粗细的文明棍,文质彬彬,谦逊平易,乍看上去像极了一位文士学者。

    除了袁克定还会是谁?

    黄湛说起袁世凯时,曾经慎而重之地提起两个袁倚为臂膀的身边人,其一便是袁世凯长子袁克定。

    袁世凯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寄托了殷切的期望,从驻守朝鲜开始,之后辗转山东、直隶、北京,都将其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曾于农工商部任职。袁世凯谋获临时总统之位,袁克定便一直为袁世凯出谋划策,处理隐秘事宜,解散国会、制定宪法都参与其中。

    知道袁世凯秘密最多的人非此人莫属!古语说“龙生九子,各自不同”,这袁克文与袁克定兄弟二人血脉虽然相同,脾气秉性却是大相径庭。黄湛说到此人便着重强调他多疑好猜忌,从不轻易信人,若非如此,谭啸又何必处心积虑、费尽周折地与他接近?

    袁克定只以为与谭啸是萍水相逢,却根本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谭啸精心安排。

    “咦?是你!”袁克定与谭啸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呼,脸上都露出强烈的惊喜之色。

    袁克文与秦自成面面相觑。“大哥,亮声,你们已经认识过了?”袁克文挠头问道。

    袁克定快步走到谭啸面前,含笑道:“谭老弟,你是抱存的朋友吗?可真是太巧了!”他背对着袁克文与秦自成朝谭啸使了个眼色。

    谭啸读懂了他的意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抱拳施礼道:“当日不知您就是袁大公子,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袁克定见谭啸应变迅速,益发欣赏他,很是豪爽地挥手道,“只知兄弟姓谭,不知大名如何称呼?”

    那边的袁克文与秦自成越听越迷糊,这两个人既然认识,却连彼此的身份都不知道,也算得上一桩奇闻了。

    “小姓谭,单名啸,草字亮声。”谭啸躬身答道。

    袁克定的表情变得古怪,盯着谭啸问道:“亮声原籍是……沧州谭家?”

    袁克定的眼神有种让谭啸形容不出来的感觉,目光里闪烁着一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谭啸莫名地觉得心头有些发毛,难道自己的身份被他识破了?

    谭啸的真名当然并非谭啸,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名字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工具,张三、李四都没什么区别,全因需要而定。这几年用过多少个名字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唯独“谭啸”这个名字一直伴随着他。

    原因无他,只因这个名字是“真实”的。

    这世上的确曾经有谭啸存在过,三年多前在汉口,他偶然之下救了一位垂死的年轻人,两人不但同年,连身高、长相都有三分相似,那人名叫“谭啸”,沧州大户谭家的公子,因为不满家族包办的婚姻偷偷离家出走,留学东洋两年。谁知刚刚归国便染上了重症,病入膏肓最终不治,于是谭啸这个名字和身份便被继承了下来。

    袁克定目光玩味地凝视了谭啸片刻,突然问道:“不知阁下与谭望山如何称呼?”

    谭啸的脑袋嗡地一声,心倏地跳到了嗓子眼,浑身汗毛倒立,暗叫一声“完了”!走多夜路终见鬼,这袁克定竟然与谭家有旧!谭啸在刹那间几乎想夺路而逃。

    “正是家兄。”谭啸干涩的声音连他自己听起来都有些陌生,不管他再如何沉稳,面对这骤然而来的惊变也无法再保持平静,能鼓起勇气站在袁克定的面前与之对视,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袁克定含着一抹奇怪的笑容直视谭啸双眼,意味深长,许久也没有说话。

    “大哥,你认识亮声的兄长?沧州谭家我也有所耳闻,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与谭家人相识呢?”袁克文也觉得这两个人有些怪异,为什么一提起那个什么“谭望山”,自己的大哥一脸古怪,而谭啸则脸色苍白?

    “谭啸,谭亮声,原来你就是那个新婚之夜离家出走,辱死新娘、气死父亲的谭亮声啊……”最后一个啊字袁克定拖了个长音,听不出是惊叹、鄙夷还是讥讽。

    不光袁克文和秦自成傻了眼,就连谭啸自己也失声叫道:“你说什么?”他可从没听真的谭啸说起过这些事,流露出的惊骇欲绝完全是真实的反应。

    袁克定叹息一声,安慰地拍了拍谭啸的肩头:“看起来你直至今日也没有回沧州去看一看啊!当日你一走了之,毫无牵挂,决计不会想到谭家却因为你这一走而发生的诸多变故吧?”

    谭啸双腿一软,噔噔噔倒退三步,力竭一般颓坐椅上,双手掩面半晌无语,仿佛无法相信袁克定的话。

    实际上他是在借机整理慌乱的心神,思索接下来的对策,从袁克定的话里判断,谭啸觉得袁克定极可能与谭望山相识,从他那里知道了谭啸以及谭家的变故,应该是没见过谭啸的,这么一想便长松了口气。

    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了神采,眼眸通红,脸色惨白,谭啸看上去就像得了一场大病,颤声问道:“袁大爷,不知道您如何知道的这些?”

    众人看他这副模样都不禁暗自叹息,觉得谭啸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打击,殊不知谭啸是被吓的。

    袁克定沉声说道:“我与望山兄曾为同僚,言谈投契,情谊甚笃。”眼中射出沉湎之色,似乎回忆起了当年往事,停顿了数息后喝了口茶,继续又道:“他生前曾给我讲过你的事……”

    “生前?”谭啸再次脱口失声,谭望山死了?天助我也!他几乎忍不住大声欢呼,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人,只要袁克定与他一联系,那么他的身份被拆穿只是迟早的事,这一句话却让他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亮。

    袁克定可怜地看着谭啸,喟然叹息道:“望山兄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撒手而去,至今已有二载,每每思及兄之音容笑貌,便让人伤怀人世无常。”

    谭啸不知道袁克定与谭望山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真的那么深厚,但他陡然间意识到这是个接近袁克定的机会!

    “袁大爷,亮声负气离家至今已有五年,这些年来日夜牵挂家中高堂,自知罪孽深重,又惧家法森严,不敢归家乞饶,本来此次归国……”谭啸溢满了眼眶的热泪滚落,声音哽咽不能言语。

    袁克定陪着黯然叹息一声,来到谭啸身前沉声劝道:“事已至此,亮声还要节哀才是,我与汝兄望山兄弟相称,亮声若不嫌弃便唤一声大哥,再也休提什么劳什子的大爷、二爷!”

    袁克文也嚷道:“大哥说得不错,谁都有年轻义气的时候,你亦非有心而为之。”

    谭啸目含感激地仰头望向满脸关切的袁克定,真诚地说道:“小弟不才,蒙大哥垂怜,敢不从命?”

    说罢,又对袁克文摇头悲声道:“抱存此言差矣,忠孝礼义人之常伦,弟违父命在先,抛妻在后,不孝无礼,枉为人子,一身罪孽百死莫赎……”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亮声你。”袁克定在谭啸身旁坐下,沉吟道,“此事另有隐情,我也是听望山醉酒后无意吐露才得以知晓的。”

    原来当年谭啸大婚之夜离家出走,那新娘刚烈异常,竟投河自尽,谭父一气之下卧病不起,只是当时病情其实也算不上严重。

    谭家在沧州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户,良田千顷、商铺百间,自然少不得有贪婪之人觊觎,一恶霸与沧州知府勾结,指称谭家逼死人命,谭父本就重病,结果连气带病一命呜呼,谭母过不多久也撒手而去,谭家偌大家财一夜散尽。

    谭啸这时已经身处大洋彼岸,压根儿连个消息都没听说,谭望山仕途本来颇为得意,谁知家道败落一蹶不振,终日里酗酒、吸食鸦片,将家财败光殆尽,积郁成疾,英年而逝。

    袁克定口齿伶俐,声情并茂,谭啸听得泪眼滂沱。众人叹息连连,都暗觉此事虽非谭啸有心而为,但是却因他而起,袁克文对于沧州谭家的变故所知也有限,在普化寺遇到谭啸时还以为他只是谭家的偏支族人,却不曾想这位就是“谭家孽子”。

    最可悲的是直到时过境迁,谭啸才得知了自己家破人亡的消息。

    袁克定等谭啸平静了一些才又说:“望山兄与我谈起亮声并无丝毫怨恨之念,只叹谭家祖辈积德行善,庇护乡里,却遭此劫难,实在是苍天无眼。”

    谭啸心中长叹一声,不知道那真谭啸泉下有知,做何想法?

    众人见谭啸眼神呆滞,脸色青紫,不言不语,都担心他伤心过度,纷纷开解劝慰。

    “大哥,你可知道当**得谭家家毁人亡的恶霸,与那狗官姓甚名谁,现下何处?”谭啸仿佛泥偶一般无神地僵坐了半晌,突地回过神来,眼底射出疯狂的仇恨,咬牙问道,“此仇不报,小弟没有脸去见谭家的列祖列宗!”

    袁克定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感受,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我与望山相交莫逆,谭家遭此横难,为兄本该出手相助,然则当时先帝驾崩,父亲大人被解职下野,暴乱四起,袁家亦举步维艰。等父亲重获权柄之时,望山已然故去,至今为兄思及都觉愧对望山兄!”

    谭啸暗暗冷笑,心说此人当真虚伪至极,当年袁世凯因权势太盛遭到以摄政王为首的满清大臣猜忌,以“养疴”之名罢了他的宫。然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袁世凯虽无官名,手中的大权却依然在握,若是袁克定真有心救谭家,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小小的一个沧州知府对手握重兵的袁世凯嫡长子算得了什么?

    他心中对袁克定的为人鄙夷到了极点,以他的机智应变一时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所幸袁克定见他神色变化不定,以为是情绪过于激动所致。

    袁克定酝酿片刻,表情从沉痛变为欣慰,声音也高亢起来:“正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其后不久沧州发生民变,那知府与恶霸都被杀死,家财也被分抢一光!”

    袁克文等人也都发出感慨,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谭啸也可以安心了。

    房间里的气氛由先前的欢畅变得有些深沉,袁克定只以为谭啸太过悲恸,一时难以自拔,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逝者已矣,亮声节哀。”他也觉得这话说得十分没味,只能将目光转向秦自成。

    秦自成自抵达京城后,几乎整日与袁克文在一处厮混,这总统府也来去数次,只是袁克定事务繁忙,今日还是初次相遇。

    “大爷,您不记得我了?我是自成啊!我父亲是秦啸岭。”秦自成很激动地说道,望着袁克定的眼神充满了孺慕之色。

    袁克定怔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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