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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汉水惊涛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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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了二三十合,云殊竹篙长大,石台施展不开;梁萧花枪灵动,渐渐占了上风,杀得云殊节节败退。
云殊抢占江心石台,靳飞代他指挥诸军,但“水禽鱼龙阵”唯有云殊深明其变。幸得演练妥当,靳飞按部就班,也能勉力应付,但被元军顺流冲突几次,阵脚有些乱了。方澜乘轻舟冲近石台,远远叫道:“殊儿快回来!你师兄顶不住了!”
云殊闻言一惊,疾刺数篙,奋力逼退梁萧,忽地抓住竹篙一端,腾空而起,篙尖着地一撑,竹篙向下弯转。“嗡”的一声颤响,云殊凭借竹篙弹力,飞出十丈开外,落在方澜船上。梁萧没有竹篙,无法弹射,眼睁睁看着云殊乘船转入宋军水阵,念头一转,反身要用炮弩对付。谁知云殊早用内劲将机纽一一震毁,仓促之间无法修复。
云殊返回本军,擂鼓变阵。宋军船队前锋分作两股,变成“双头鳌阵”,绕过江心石台,向上徐徐进逼。梁萧几度想要冲上宋军船只,但方澜早有防备,命人以弓弩攒射,梁萧无法上前,只得藏回矢石堆后。
宋人鼓噪声如雷霆震响,绕过石台,两军合一,变为“犀象阵”,前锋锐利,两翼坚实。变化精微之处,犹若白犀渡水,不留痕迹,可说是“水禽鱼龙阵”最厉害的变化。元军被这阵势一冲,顿时溃乱,宋军一口气冲上二里水路,与襄樊水军会师一处。
吕德在城头看见,大喜过望,发出号令,乘胜进击,要将这支元军水师一举歼灭,彻底破解南面之围。刹那间,鼓声大作,宋人反守为攻,从上流冲击直下,元军抵挡不住,顿向下游败退。
阿术见势危急,命刘整从两岸发炮轰击,但收效甚微,当即飞报伯颜。伯颜闻讯,自与阿里海牙率军从陆上两面强攻襄阳,又传令史天泽,率上游水军,顺流邀击宋军,以此牵制襄樊水师。
吕德见状,令宋军谨守陆上城池,并沿城墙架起弩炮,两面轰击史天泽的水师,又在两城间的浮桥上列阵,以弩炮攻敌。此战中,宋军用上了元军闻之丧胆的“飞火枪”与“震天雷”。“飞火枪”于火枪中装药点火,远射十余丈,可以贯穿精铁铠甲;“震天雷”以铁罐装满**,点火抛出,半亩之内,人畜尽为齑粉。只听爆鸣声声,响彻大江,几十万水陆大军舍生忘死,在襄樊之地厮杀得难解难分。
史天泽的水军被宋人三面阻击,舰船一被震天雷击中,顷刻粉碎沉没。他迫不得已,回军上游,襄樊水军没有后顾之忧,顺流急攻,张弘范所部一败如水,四面溃散。
眼看败局已定,忽听江心炮台发一声响,一枚巨矢飞落宋军水阵,击沉一艘舰船。元军精神陡振,掉头看来,只见梁萧奋起气力,挽住一张弩机,又发出一枚巨矢,打穿一艘宋船。
梁萧趁双方大战之机,审视炮弩损毁情形,云殊摧毁枢纽,却来不及损伤其他。梁萧对机械极具心得,当下拾起刀剑砍削钉铆,修好一门弩炮,重新填矢发炮。张弘范见状,急遣数十元军乘船直抵台上,协助梁萧发炮。
云殊故伎重施,携上宝剑,变动阵法,想要抢上石台。梁萧故作不知,放他近前,发动弩炮,将舰船击得粉碎,云殊等人纷纷落水。梁萧再命发炮,云殊匆忙钻入水中,却被一发炮石砸中背脊,顿时口吐鲜血。方澜率舰船拼死抢上,将他救起。云殊伤得不轻,只好返回阵中,梁萧见他死里逃生,心中连叫可惜。
张弘范趁机稳住阵脚,收束败军,卷土重来。宋元水军横江大战,斗得十分激烈。梁萧修好所有弩炮,指挥发炮,十七张炮弩一齐发威,宋军战舰瓦解无算。元军莫名振奋,每发一轮炮矢,无不应声呼喊,以壮声势。
吕德见势不妙,令水军退回上游,张弘范追至襄樊城下,方才收兵退去。
这一场恶战,从早上杀到日落西山,双方水攻陆战,均是胜而复败,几度逆转,元军损失之惨,自围困襄樊以来从所未有。合蚩蛮的钦察骑兵与张弘范的汉人水军,并称元军水陆双雄,今日均遭惨败,钦察军三大千夫长同时死在襄阳城中。宋人本也损失不小,但云殊截断拦江铁索,以千船冲透重围,将无数衣甲粮草、攻守用具送入襄樊,得远大于失。相比之下,还是元军败了。
自伯颜执掌元军帅印,襄樊宋军连战皆北,士气低落,今日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眼看张弘范退却,襄阳城头一片欢腾。吕德不及解甲,迎出城外,看见靳飞,一把挽住,大笑道:“好啊,千盼万盼,总算将你们盼来啦!你是谁的部下,如此了得!”靳飞拱手作礼:“我们不是正式官军,只是李庭芝大人招募的义军。”吕德不觉一怔,皱眉道:“无怪你们队里还有打渔船只。唉!范文虎、夏贵精甲十万,战舰数千,屡次进援,也无尺寸之功。上次来援,一战不利就望风而逃,害得我接引兵马前后受敌,被阿术杀了个片甲不留!”他叹了口气,又问,“后方情势如何?”靳飞未及回答,忽听云殊冷笑道:“后方情势,有词为证。”吕德奇道:“什么词?说来听听。”
云殊扬声吟道:“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试问如今事如何?金也消磨,谷也消磨。《拓枝》不用舞婆娑,丑也能多,恶也能多!朱门日日买朱娥,军事如何?民事如何?”这首词道尽后方权贵不顾前线危亡,兀自醉生梦死、贪欢买笑的的无耻情状。待得云殊吟罢,吕德以下,宋军将士无不露出悲愤绝望的神情。靳飞见势不妙,怒道:“云殊,这歪词不过是穷酸文人的牢骚话,何足为凭?怎可拿到这里扰乱军心?”云殊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吕德摇头道:“罢了,这些事不问可知,阁下无须怨怪。”说到这里,目视群豪,“你们以数千人之力,成数十万之功,可惊可感,可敬可佩,襄樊父老感激不尽!众位豪杰,请受吕某一拜!”说着便要拜倒。靳飞大惊,抢上一步扶住,颤声道:“大人死守襄樊,以区区二城,力当元人二十万之众,才是叫人敬佩不已。”吕德也是做做样子,当下趁势站起,哈哈大笑,传令设下庆功酒宴。此次义军带来的衣甲米粮甚多,城中百姓无不欢喜,城中放起焰火,欢腾一片。
这时钦察大营,却是哭声震天。元军用宋军尸首换回合蚩蛮等人的遗体,两千多条钦察汉子抱着同胞狼藉尸体,哭得跟小孩也似。梁萧看不下去,出了钦察营,想起阿雪,正要去阿里海牙营中探望,忽有阿术亲兵赶来,传他前往帅帐。
梁萧乘马赶到中军大帐,见有十余个喇嘛盘膝坐在帐前,手转圆筒,口诵经文,数十盏灯燃着古怪油脂,发出异样香味。梁萧见过这种仪仗,知道他们在超度亡灵,不禁心想:“人死后真有灵魂么?倘若爸爸、三狗儿在天有灵,能听到我说话,看到我打仗么?”但想鬼神之事终是虚妄,不由叹了口气,黯然走进帐里。
帅帐甚大,燃了两支牛脂巨烛,仍嫌昏暗。帐内众人盘膝而坐,一眼望去,均是重臣大将。众人见梁萧进来,无不侧目。梁萧行过礼,伯颜点头道:“你坐到兰娅火者后面去。”梁萧转眼看去,兰娅坐左侧最末,在她侧方,坐了个蓝眼珠、黑胡须的胡人老者,白布裹头,长袍雪白。兰娅见他看来,神色冷淡。梁萧也不作声,盘膝坐下。
众人默然不语,帐中气氛甚是沉重。过得半晌,伯颜才徐徐说道:“如今铁索断了,援军入城了,襄樊城的翅膀也硬了,你们就没话说了吗?”阿术出列道:“全是我指挥无方,请元帅责罚。”伯颜冷哼道:“张弘范输得还有道理!对方摆了个奇特阵子,你没见过,破解不了。钦察军呢?那群蓝眼珠的猢狲,被你骄宠得成什么样子啦?脖子里撑着根牛骨头,弯不下来了?那个合蚩蛮,堂堂千夫长,竟也被牛油蒙了心眼,想都不想,就直冲襄阳。若是襄阳城这样好打,咱们干吗要费这么多工夫围困?他以为他是谁,成吉思汗吗?”
阿术大汗淋漓,话不敢说。史天泽起身出列:“大元帅,容我说几句。钦察军尽管骄横,也不失为一个长处。对手每每遇上那种气势,自然三军气夺,不战而溃。阿术大人顺着他们,也是不想让这支骑军堕了这股子剽悍之气。”伯颜略一沉吟,点头说:“你说得也有道理!阿术,你起来吧!”阿术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伯颜又说:“汉人的兵法说‘骄兵必败’,虽说不是百无一失,但也很有道理。士兵可以骄傲,但将军必须冷静。士兵冲锋杀敌,必要有不可一世的干劲,但将军却要仔细思量,于乱局中寻觅战胜敌人的良机。”阿术点头称是。伯颜又问:“钦察军还剩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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