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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孤翁接镖 (第2/3页)

 余老人却朗笑道:“我叫肖夫人出去,可没说,你们也可以出去。”

    裴红棂握着小稚的手一紧,心中第一次有了种暖意。她觉得小稚的手也一抖,这孩子,这些天见多了恐怖与冷漠,都在裴红棂的镇定下没有哭过。这时,一滴泪众他好看的小脸上划过,他的脸上,满是对那余老人的仰慕。

    裴红棂没有管他,小稚这一次虽也是流泪,但这泪,不是软弱,而是一种温暖的信念复活的声音。

    院内乒乒乓乓,风声霍霍,只听先前那尖声道:“余老儿,你偷袭”,说话人似是已吃了些亏。

    余老人却笑道:“你们两个人合起来要杀一个比你们两人年纪加起来都大的老人,还跟我讲道义,我不偷袭又如何?”

    然后,只听“霍”的一声,裴红棂抬头,眼见院内一颗起码有二十年树龄的榆树倒了,轰然声中,有惨叫响起。裴红棂心头一紧,已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其实时间不长,但她觉得已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忍不住推开院门,就见院中,余老人无比高大地拿着一把三尺大刀站着,她的眼前却黑影一晃,是两个人影翻墙而去。老人面前地上,留下了一条白生生的人的手臂。

    裴红棂望着那老人,老人也望着裴红棂,都要看看当此景况对方是什么反应,然后,忽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们虽然白发红颜,年龄阅历都相去甚远,但心中,却觉得彼此骨中都有同样的一丝果敢和一种侠慨。

    小稚推开另一扇门从裴红棂裙侧钻了出来,他看了现场一眼,就欢呼道:“呀——!”

    余老人也纵声大笑:“肖夫人,老夫说接你的镖,你多半还以为是‘寿星公上吊——找着死’吧,现在看看我余果老果然老矣?”

    笑罢,他又仰天一声哈哈,如一声晴空霹雳般:“余果老矣?余果老矣?!”

    §§§第四章惨日

    那日的余果老头笑完了就是大咳。他果然老了——裴红棂一叹——但他也还好小,有一种人,心里有一处地方,几乎是永永远远长不大的。

    就象余果老现在的大咳一样,他正坐在车辕上,人显得瘦瘦小小,一头白发在风中萧然散乱。他蜷着一条腿、因为风湿;他的眼也混浊了,这时头正一点一点地打着嘻睡。

    还是二炳赶车,车行在临潼以东十五里的地方,再往前就是潼关了,那是个险要所在。

    车上还插着一把旧旧的镖旗,旗上写了四个字:“威正镖局”。和那字体的飞扬虬劲相反,护镖的老人未免显得荒凉可笑。

    这是一个人的镖局。

    局主,总镖头,镖师,趟子手,都是他一个人。可“威正镖局”二十五年前还号称“天下第一镖”。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一个衰年老者独撑着这面旧旗?

    裴红棂看着车两旁的山势,越来越险,可能是为了逃避“五牲刹”,余老人未过潼关,而是岔上了一条荒僻小路。车每一刻都在左摇右晃,和裴红棂此刻的心绪一样。

    记得昨天,她还问过:“五牲刹是什么人?”

    余果老收起他那把大关刀,轻咳道:“他们是东密的人。”

    “东密也就是密宗东支,自汉代传入,这近二十年他们发展极快,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内幕,如果说还有人知情,那尊夫可能算是唯一的一个了。”

    “我听说肖御使这十年来一直就在追查东密的事,至于详情如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似乎他们和朝廷上有一股势力暗相勾结已久,其中大有阴谋。也听说东密早已恨肖御使入骨,为什么一直没有暗杀他,倒也颇令我奇怪。据说,东密是顾忌一个人的存在。”

    “但肖御使一走,他们与那个人的约定自然解除。可能最让他们放心不下的就是肖御使掌据的内幕和你昨日所提的《肝胆录》,所以、他们必要逼你交出而后快的。‘五牲刹’就是东密负责执行截杀任务的五个杀手,分别为‘马刹’罗虎,‘犬刹’费严,‘羊刹’张天翅,‘猪刹’朱正,‘牛刹’高罗。”

    “他们都是艺出西密,后来才投入东密的。西密原属藏传佛教,他们有一套秘密的仪式,名为‘天葬’,据说他们的工夫就由此习来。这门工夫和佛法、风俗有关,专以消解万物尸体为事,但中原人见了不免惊骇。适才来袭的,如果我看的不错,就是‘马刹’罗虎与‘牛刹’高罗两人。”

    “我诱敌成功,留下了高罗一臂,但他们绝对不会甘心。所以我估计,这镖他们今日劫定了。”

    正说着,忽听有个人在左侧哑着嗓子唱起来:

    “……只见他手持刀器将咱觑,嘘得我战扑速魂归地府。登时间满地血模糊,碎分张骨肉皮肤。尖刀儿割下薄刀儿切,官秤称来私秤上估。应捕人在旁边觑,张弹压先抬了膊项,李弓兵强要了胸脯……”

    这本是一套北曲,名唤“牛诉冤”,写耕牛被宰的惨况。猛地里在这个时候空旷旷地山谷里嚷了起来,听得人不由牙根发酸。

    余果老面色一变,喝道:“快走!”说着已从二炳手里夺过缰,鞭梢一扬,山谷里就“啪”地传出一声脆响,拉车的牲口闪电般朝前窜去——余果老出临潼前已换了牲口。那牲口跑得好快,但就是这么快,也逃不过车两边的声音直钻进车厢。只听牛叫、马叫、羊叫、狗叫、猪叫,都似被屠宰的声音,声声传来,其间还有利刃过骨、爷头猛剁的杂声,小稚一听都吓得变了脸。

    那余果老亲掌缰绳,对这条路竟似极熟,狂奔一刻,猛地一带左缰,那牲口就转进左边一个山谷,奔至谷内,余果老单手一勒,那牲口应声而止,余果老疾道:“下车。”

    裴红棂行动也变得利索起来,她抱着小稚,猛地一跃,就跃到一棵老树之下。她问孩子道:“怕不怕。”

    小稚摇摇头。余果老也已跃下,却把裴红棂引到一棵树后,交给她一把匕首,从树洞中拉出好几个绳结,疾道:“一会儿我说一声砍,你就依着次序一次砍一根。这事很重要,切切!”

    裴红棂点点头。这还是她头一次握刀。余果老把小稚扶上树枝,自己就跃回谷中。裴红棂仔细看去,却见这山谷中居然有个小校场,她哪里知道,这里就是当年“威正镖局”训练年轻镖头们的地方。余果老自知“东密五刹”甩是甩不脱的,所以放弃大路,要引他们到此决战一场。

    这山谷偏僻隐秘,余果老望向校场四周,当年的兵器架都已朽烂了,只孤零零地剩着一个还摇摇地站着,上面插了把锈迹沉沉的大刀。余果老觉得自己也象那刀一样的老了,他还挺不挺得过这一战?他也不知。望了树枝上的小稚一眼,他相信:刀虽老,钢还是好钢,只要好火痛锤,就又是一把利刃!

    那个‘末路红颜’裴红棂此刻就是他的火、而小稚那无辜的眼神也就是击打在他心上的重锤,直要击打出他一份深藏的勇气来。只听谷口声音渐近。土黄、赭红、干青、麻白、黯黑,闪出穿着五色衣服的五个人影,东密五刹,终于到来。其中,土黄布衫的那个人缺了一条左臂,正是昨日被余老人一刀斩落一臂的牛刹高罗。他惨着一张脸,那《牛诉冤》一曲就是他唱的。——“东密”密功果然不同,才一天工夫,他虽受此重创,仍可行动自如了。

    只见“牛刹”高罗一眼看见余老人,脸色就一变,口里尖声唱道:

    ……筋儿铺了弓,皮儿鞔做鼓,骨头儿卖与钗环铺。黑角做就乌犀带,花蹄儿开成玳瑁梳,无一件抛残物。好材儿卖与了靴匠,碎皮儿回与田夫……

    他的声音尖锐嘶哑,本不适合唱歌,听起来简直就象勺儿刮碗的那种舔噪声。他的声音却被那个穿着一件赭红色衣服的“犬刹”费严打断。

    只见那费严长得黑乎乎的,面目凶恶。只听他尖声道:“余老头儿,你这二十五年来,‘威正镖局’牌子还算一直不倒,虽说只剩你一个人,但你可要掂量掂量,那不是光靠你的本事,是江湖朋友不忍心再为难你,看在你一年只接一趟镖的份上,抬抬手就过去了。今年,你好象已走过鸿兴酒楼李大嘴那一趟镖了吧?再接,可就不是一单了,不能怪我兄弟们不买你的面子。”

    “何况,我们追杀在前,你接镖在后,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五刹’放在眼里?”

    裴红棂在远外却听得好奇——原来这老爷子二十五年来都在走镖?而且每年都只走一趟镖,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喧赫一时的镖局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裴红棂心中疑惑无限,但这些却不是现在应当想的事。

    只听那“犬刹”费严继续尖声道:“余老头儿,你想好,小心这一下翘辫子了,留下那二十七门孤寡没有活路。”

    裴红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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