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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五) (第1/3页)
从那一天往后数了很有一段时间,我都没怎么见过我爸,陵城有官员落马,他总要这么忙碌一阵。
这次是个大鱼,分管城建的张副市长,此人也算是年轻有为,省长秘书出身,四十出头被下到陵城出任市委领导,已有三年之久。
零二年春天就有匿名信寄到省纪委,后者刚开始调查,他们书记就被张的老领导请到办公室。年近花甲的省长拍了桌子--这算什么,我身边的人,刚下去做出一点点业绩,就有人开始不安分了?举报材料我看过,都是些捕风捉影莫须有的东西,小张身居要职,得罪人在所难免,你们这样配合,搞得人心惶惶,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做事?老百姓再抱怨**效率低下,你们纪委的,都给我站出去承担!
纪委书记从省长办公室退出来,连夜找到省委一把手。
一把手沉吟良久,查,一定要查,但老同志的意见我们也要尊重,有些事进行,但不要放到台面上。
于是,案件转入地下,一查就是一年多。期间省领导班子换届,省长退居二线。
线索千丝万缕,收网却收的非常突然,被监管起来之前,张副市长前一天还在本年城市建设工作会议上发表讲话。
一时间,陵城中层以上干部,人人自危,张副市长被双规的第二个月,沈伯伯被纪委传去谈话,接受调查。
我那段时间,正是考研复习到了第二轮,每天泡在图书馆和自习教室,对这个事一无所知,等我知道,它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没有查出什么大问题,据说张副市长在位三年,沈伯伯逢年过节时送的礼金,统共大概在五万上下,这在被调查的干部中绝算不上头一份,党内处分可能跑不掉,但还不至于丢官。
我妈这么告诉我的时候,也明显是宽慰的语气,是啊,毕竟是这么多年的邻里,谁栽在谁手里,大家都不好过。
她又问:"你最近在学校见过思博没有?"
"没有,我见他干什么。"
"听说他要出国了?"
我心里就好像有一个慢下来的**,猛然间有人抽它一鞭:
"您问我我问谁去啊,是吧?"
"别给我阴阳怪气的。"
"我怎么啦,我还看书呢。"我捧着经济法真题:"齐享晚上过来吃饭,您烧什么菜?"
院学生会换届选举以后,一群人到佳缘小栈聚餐,我逗那帮学弟学妹:"挺好,我马上都退休的人了,吃饭还带上我呢,以后我经常得回来找你们蹭。"
"庄学姐,你是太上皇啊。"他们七嘴八舌,开酒瓶:"太上皇满上。"
"我事先说好,就一瓶,多了不行。"
当年被热水瓶烫伤的那位小陈说:"庄凝一向不是不爽快的人哪。"
"廉颇老矣。"我拍拍他肩:"这以后,你我退出江湖,就看他们年轻人的了。"
年轻人们纷纷做昏倒状,小陈笑:"他们给你面子叫一声学姐,看把你喘的。"
话是这样,确实也没有人硬是来劝我酒。
看他们一杯接着一杯,我有心劝一劝:"不是我扫你们的兴......"再一想,算了,真把自己当过来人了?不提远的,就大半年前,要有人跟你说,庄凝,不要犯糊涂,你听么?
这些小孩子都看着我。
"没事,喝吧,我忘了我刚要讲什么了。"我说:"人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行。"
他们哄笑起来。
等差不多我下去把账给结了,老板娘还是以前的那一个,对我笑:"好长时间没来了。"
"忙啊。"
"快毕业了?"
"可不是吗。"
我曾在这个地方,享受我大学生活的第一顿午餐,似乎只一个转念,就到了现在,伏在柜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那么多的改变前赴后继,有些东西却一成不变。
这一天我去图书馆还书,又借了两本新的政治习题集,下楼原本该直接往借阅处走的,可是我站在回廊上,看见天井里盛得满满的秋阳光,乳白雕花的长椅安放于散尾葵旁,我立刻就不能动了,还有什么,比坐在这里翻一本游记或者画册,更可以引诱一个连背两天"新民主主义"背到精神衰弱的可怜人?
我在文艺借阅室的书架间穿行,饥渴极了,看见什么都想拿。我的亢奋终结于角落里的一本书。
它有着金色,暖洋洋的封皮,封面上这个端庄娴静的姑娘,芳名《阿米莉亚》。
这本菲尔丁的作品,当时我从谢端手里借过来,看了一小半就扔还给她,她很诧异地,不好看?
说不上来,反正我不喜欢。
我那时喜欢乖张的,戏剧化的,生于迷恋死于激情的玩意儿,而不是这种波澜不兴繁琐平淡的小儿女情长,我也不喜欢这个故事里,道德观固若金汤,善良从来无懈可击的女偶像。
她忍,忍,忍个头啊,我当时对谢端说,要我我就一巴掌上去。
但是谢端喜欢,她总是轻声细语地对我讲述布思和阿米莉亚的爱情--他带她离开她母亲,他们抵御诱惑,战胜困难,终得幸福绵长。
现实里有这样的事吗?我把抱在手上的都轻轻放到一边,从书架抽下那本书。
却有人在这本《阿米莉亚》和这排书架后面,开头我们并没有注意彼此,直到我听见手机震动,然后是熟悉的声音:"妈?......我还在学校......是的,快了......"
一边说,脚步声一边往外去了。
我跟过去,试图在书丛高高低低的间隙中看清楚,却总是晚一步,实在无奈:"沈思博!"
偌大的一间阅览室,我看不见他在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想,这就算了吧。
这时有人在身后叫我一声:"喂。"
我回头,他还是那个样子,清秀温和的,站在风卷起来的白窗帘前面,对我笑一笑。
"听说你要出国了?"回廊里安排了课桌椅,方便学生看书,我和沈思博面对面坐着,我问。
"嗯。"他说:"来办手续,退证件。"
"沈伯伯,他没事吧?"
"心情不大好,不过没事。"他回答:"你现在怎么样,工作找在哪?"
"没找。"我给他看我手里书的封面:"准备考研。"
"挺好的。"
"最近回家也没怎么见你。"
"出去了一阵。"
"哦,什么时候走?"
"明年春天吧,也许。"
这之后,我们沉默片刻。我想,他如果在等着我提到她,恐怕要失望了,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无话可说。
"前两天,我还去佳缘小栈来着。"沈思博开口道,他可能也不清楚自己要表达什么,所以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最近也去的。"过了几秒我笑起来:"多快啊。"
他也弯一弯唇角,隔了一会儿:"要是她......"
我等着。他却垂下眼睛对自己笑笑,那是个黯淡的表情,意思是,何必呢。
然后他重新看着我说:"那,我先走了?"
"好好--哎!"
沈思博已经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
"我可能没时间去送你。"我起身:"就在这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再见。"
我把书都收拾到臂弯里,对他点点头,然后沿反方向离开。
又过了两个月,有一天半夜我被苏玛晃醒了。
我火死了:"干吗?"
她瞪着两只大眼睛,遍布血丝:"你还问我?你刚一共喊了五遍'综上所述',我不管你述啥,赶紧述完,不然我还睡不睡?"
"......"
这就是我那一阵的状态,冲刺阶段,白天晚上都在不停做题,有时候到了梦里,思维还刹不住车,又疲倦又焦虑,每天洗洗脸就睡,长了一脸的痘,也不爱打扮了,所以当齐享元旦时说接我回去吃饭,我还怪不乐意的。
三十一号中午我给他拨了个电话:"喂,你在哪呢?"
"在房子这。"
"哪个房子?"我旋即想起来:"交付了,这么快?"
"昨天刚拿到钥匙。"
"怎么样?"
"地方不大。"他说:"不过,我现在站阳台上,能看得见陵河。"
"真的啊?"我有点心驰了:"可以在那放把躺椅。"
"包墙全弄成玻璃的。"
"再放个冰柜。"
"再在墙上弄个书架。"
"再弄两盆绿植。"
我们俩在两边同时满足地轻叹一声。
正在此时"砰"得一下,像有什么翻倒在地,我这里听都不小的动静:
"怎么啦,怎么啦?"
他隔了两秒:"楼道里的。"
"哦,没事吧?"
"我去看一看。"他说:"回见。"
我化个了淡妆,然后我把橱门打开,发现所有能穿出去的衣服,全都穿给齐享看过,有的还穿了好多遍,我默默蹲在衣橱前纠结了很长时间,曾小白问:"庄凝你蹲那儿干嘛?你是不是肚子疼?"
"你才肚子疼。"我说:"我郁闷呢。"
"怎么啦?"
"没衣服穿。"
"哈。"她笑了:"谁让你几个月不逛街。"
"我哪有空。"我怒了:"我要看书,上课,要吃饭,睡觉,我还要谈恋爱,妈妈的。"
"你跟谁发脾气呢?"
我说:"我跟我自己。"
"放心,他不会嫌弃你的。而且,"她趴在床栏跟前,看着我:"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女人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从放下电话,一直折腾到现在。"她看看手机:"一个半小时,你中午一般不午睡的吗?"
"来不及了。"我叹口气:"哪有人两点钟开始睡的。"
"我啊。"她重新仰躺下来,默了一会儿,说:"庄凝,你还记得那次么?"
"嗯?"
"零一年,我们一个寝室人仰马翻,为你赴约打扮。"她轻描淡写地说,抬了抬上身,似乎试图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时间真快,我他妈都要毕业了啊。"
我去自习前喝了一大杯浓咖啡,坐教室里坚持做完了一份英语模拟题,齐享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倒下了,胳膊下面垫着一本小字典,睡得正酣。
他把我叫起来,我惺忪地收拾东西,跟着他走出去,这会儿已是黄昏,沿着楼梯往下走,我抬头看看远方,不见光,灰云由疏向密地朝地平线堆过去。
我这边还在望呆,突然脑袋里嗡的一响,眼前就蒙了,如果不是齐享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我,我这一下摔得会非常惨烈。
他声音很紧:"怎么了?"
"别讲话。"我扶着他手臂:"我头晕。"
齐享打开车门坐进来,递一盒冰淇淋给我:"没事了?"
"就是太累,没事。"我接过它,另一只手把遮阳板掰下来,照一照,又转头对他瞪瞪:"看我的眼睛。"
他看了一眼:"何必呢。"
"我连简历都没做,什么工作都没找,这个再不上点心,真是彻底不想好了。"
他没有再劝我,只是问:"很有把握?"
"哼哼,基本上,志在必得。"我打开盒盖舀了一勺:"对了,中午那声响怎么回事?"
"隔壁邻居,老两口搬些杂物过来,摔了一跤。"
"这么吓人?怎么没让子女过来?"
"不在了。"
"......怎么的?"
"生病吧。"
"哦。"
我和齐享有一个共识,对于他人发生的灾厄,能缄默尽量保持缄默,过分的好奇和谈论难免有娱乐化的倾向,不厚道。
我就转了话题:"去了一趟是不是庆幸,你妈没听你的意见,坚持要买?"
"有一点。"
"你啊,不要老觉得自己一贯正确。"
他微笑:"我有吗?"
"还没有?"我说:"从认识你,你不一直这样么?"
"你能比我强到哪里去,小姑娘?"他转头看着我,说:"是谁,第一次见面就让我下不来台?"
"嘿嘿。"我说:"我知道了,就跟偶像剧里演的,你肯定觉得我特别不一样,就喜欢上我了,是不是?"
"我欠啊?当然挺生气的。"
"哦?那后来呢?"
"后来。"他顿一顿:"后来多了,你具体指哪一段?"
你看,你要是想听听这个人正经讲甜言蜜语,讲讲他是怎么被你吸引,你哪里与众不同之类的,总是要等的傻眼。
我没有办法:"小气。"
他笑一笑,没搭理我,我歪在副驾驶座上,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直到被车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吵醒。
"下雨了,又下雨了。"
考试地点在市三中,第一门政治结束,中场休息的时候,旁边永和豆浆里满满当当坐的都是考生。
我当然也在其中,要了一份卤肉饭,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我从不跟别人对答案,考完就当过了,全心全意准备下一门。
我想,有必要结合后来我所了解的,来谈一谈,我当天中午坐在那儿翻英语的时候,齐享在做什么。
齐享接过对方递来的一瓶水,拧开:"谢谢。"
"哪里,真要谢谢你,小齐。"他对面的老人说:"清早就过来,帮我们这么大的忙。"
齐享笑笑:"应该的。"
"上次也多亏......"
"赵老师,别再客气了,成吗?都是邻居。"
"好好,不客气。"
齐享四面看了看:"您不装修,就直接搬过来?"
"是这么回事。"赵老师解释道:"我们这个房子,为我弟弟家孩子准备的,他还在念高中,用得上还早,家里东西太多,都没地方下脚,先摆一部分到这里来。"
"坐,小齐你坐。"他接着招呼齐享:"我简单收拾,咱们马上就走。"
"不急,您慢慢来。"齐享为了表示真的不急,随手拿过最上头一本旧相册:"我能看看吗?"
"都是些老照片,随便看。"赵老师看他翻到第一页,黑白照片上,拿着军舰模型的小小男孩:"我儿子。"
他声音平静。既然没有要人同情的意味,齐享也就没有表现出同情,点点头,一页页翻过去。
赵老师把杂物装进整理箱,一面和善地问:"周末不用陪陪小女朋友?"
"她今天考试。"齐享翻到最后一页,这是一张约12cm*15cm的大照片,陵城市一中00届高三(9)班毕业留念。赵老师被簇拥在前排端坐,在他身后两排,站着十七岁时的我。
通常情况下齐享当然不可能一眼就看见我,除非他在我家,见过一张一模一样的。
他笑了起来,真巧。
"庄凝是您的学生?"
"怎么?你也认识她?"
齐享笑:"是,我认识她。"
"那你最近跟她还有联系?"赵老师问道:"她最近没事吧?心情好些没有?"
"她以前怎么了?"
"这个小丫头,去年,什么时候?哦,元宵节,情绪不好,心里有事啊。"赵老师说:"喝了不少酒,多亏在座的一个男学生是她邻居,把她给送回去了。"
齐享在对方说的时候,慢慢收起了笑容,他应该也在回忆,去年元宵节,他在哪里?**。他大概很快想起节后有一个星期,他打电话给她,她说什么都不接,再见面,她变得缠绵而乖巧。
"那个男学生,是姓沈么?"
"你也认识他?他现在怎么样?"
沈思博怎么样,我很快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来回震。我拔下耳机,一面对着真题念念有词,一面伸手把它掏出来。
是个有点眼熟的号码。
"喂,哪位?"
"是庄凝吧?"
我一时忘了这是谁的声音,焦虑成这样,也多少让他的声线有变:"哪位啊?"
他顿了一顿:"我,卓和。"
这个人和我不往来久矣,在学校碰上,也就点个头,从前的热络像掉在泥里,捡起来已经不再是那么一回事。
"你啊,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我这边还在客套,他却没有任何跟我寒暄的意愿:"沈思博刚刚被检察院带走了,你知道吗?"
事情源于一场交通意外。
陵城某开发公司的老总,快出城时和一辆闯红灯的渣土车相撞,两边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有群众打热线,晚报记者就去了。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故,两边当事人都还没醒转,记者采访了交警和群众,了解到这两位一个是酒后驾车的有钱人,另一个是连开一整天,疲劳驾驶的老司机,责任都跑不掉。
他琢磨着,回去文章从哪个角度切入?遵守交通规则的重要性,还是拔高一个层次,探讨一下效率和公平?
这时那位老总睁开眼,晕了一会儿,猛的一摸口袋,冷汗就下来了,不顾胳膊上还挂着吊瓶,一蹦老高:"我衣服呢,我自己的衣服呢?"
护士摸摸他额头:"又烧了,再给一针。"
记者留了个心眼,从闹哄哄的人堆里挤出去,找到老总二十多岁的小妻子,她正抱着交警交还给她的现场物品,在外面走廊上等。
这位无冕之王是个小年轻,长得挺英俊,脖子上挂个长焦照相机往那一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这个姑娘说上了话。她很快发现他不但跟她一个学校毕业的,甚至他们的家乡都不过只隔一条河,聊起在外头的颠沛,两个人都好生感慨。
但这并不影响小记者在她离开去洗手间时,毫不犹豫地摸遍椅背上西装的每一个衣兜,终于从内袋里,他扯出一个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代号,日期,款项。
小记者快速地翻看着,他明白,自己以后终于不用再追那些鸡毛蒜皮的社会见闻。他收好它,直起身体,对迎面回来的年轻女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离开。
在此之前,张副市长一直都咬死自己只收受过礼金,而并非贿赂,这在罪行的认定上非常关键,甚至是行政处分或刑事处罚的分界。
这本笔记,打开了僵持的局面。也牵出在第一次审查中逃脱的,一批涉案的陵城官员。这其中就有沈伯伯。
我不知道沈伯伯是不是对此早有预料,否则不能解释他何以急匆匆地安排好沈思博的出国事宜,甚至等不及到这一年的春节。
但这并没能逃离工作组的视线,沈思博启程当天,沈伯伯早上被叫走,临行前轻声嘱咐妻子,无论如何,先把思博送走。接着他神色如常地对儿子道,你先去机场,爸爸忙完就去送你。
沈思博也许有些疑心,也许并没有,他只是一直沉默,直到在机场登机前一刻,也不见父亲的踪影,却等来了检察院的办案人员,请他和沈伯母,回去协助调查。
他抱歉地对卓和道,你今天,可能要白送一场了。
卓和是他惟一送行的朋友,却被独自留在了机场,等他想到给我打个电话,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人在出租车上了。
"你爸不是纪委的吗?"卓和说:"庄凝,你能去打听一下么?"
我心里非常乱,只能想到一句:"我考试呢,我下午还得考试。"
我下午去考英语了,做得相当快,竟然还检查了一遍,超出以前任何一次模拟速度,但等监考员宣布停笔,把试卷倒扣离开考场时,我站了两次才起得身来。
刚散场,到处都是人,我找到个花坛坐下来,喝口水,把手机打开,有条短信来自齐享,我在正门口等你,结束过来。
我这个角度正对校门,老远的我看见他的车就停在那,但是我累的一动也不想动,仿佛这么一小段路,都实在是提不起力气走过去,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又删掉。
流动的人群,我们像两个静止的岛,最后还是齐享过来找到我。
"怎么坐在这里?"他问。
我说:"歇一歇,累。"
真的就是累,生理性的,脑子一片空白。
"累就回家去,我送你回家。"
在车上我的手机又响了,仍然是卓和,我拿出来看一眼,按了静音扔回去。
齐享并没有往我这边看,却问道:"为什么不接?"
我蜷在副驾驶座上,不想回答。
我真的有点气卓和,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能怎么办?我跟沈思博连朋友都不算了,很长时间都没怎么说过话,我现在只想好好过我的日子,当务之急我只想把试考好,和齐享谈谈恋爱,有空去他家吃个饭,陪他爸打个四十分。
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来扰乱我?
沈家的事与我何干,我疲倦又冷酷地想,再说,别说我了,我爸也帮不了他。他们只能自己担着,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担着?
十分钟以后我的手机滴滴两声,一条短信静静躺在屏幕上:
"思博刚跟我联系过,他和沈阿姨都回去了,没事了,你好好考试吧,祝顺利。"
卓和也许知道我并不想接电话,但他并没有责备我的怠慢和冷漠,他甚至没有指出它们,就好像我一直跟他一起在对事态关切不已,为我们的老朋友担心焦虑。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厉害了?卓和同学。真是厉害。我连回复你的力量都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表现的不像个伪善者。
齐享今天有些沉默,等我有余心来管一管他的反常,尼桑已经开到团结路和吉祥街交叉口,我家小区在前者尽头。
我抓紧时间,跟他闲聊:"我今天考得还可以。"
"是吗。"
"你怎么不问我呢?"
"你这不是主动说了吗。"
"是不是有心事啊?你。"
"别把我说的像个小姑娘,行吗。"他微笑,缓解事态的那种:"也别胡思乱想。"
"那怎么一路都不说话?"
"你说了,你很累。"
我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哦。"
"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有什么明天过后再说。"
"你看,你还是有事。"
这时已经进了小区,齐享猛地刹车:"是啊我有事。"
他一手还放在方向盘上,冲我俯过来:"那就先安慰我一下吧,来。"
我笑,推他:"远点儿,远点儿,好好我不问了。"
他也笑,重新发动。路过沈家时我往里看了看,这几天天黑得早,他家的窗口看进去,却比暮色还幽深还安静。
我进屋,发现房间里没有开灯。
"妈?妈?"我喊了两声,换鞋,一边伸手去摸开关。
"别开。"我妈这时在角落里开口,吓我一跳。
"干吗啊您?"
"声音小点,过来,跟你说个事。"
我就过去了,她坐在沙发上,低声道:"你沈伯伯出事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耸耸肩,她也就没有多问,继续用气声道:"你沈伯母刚才找来了。"
"......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找你爸说情啊,不要说你爸没这个权利,就是有,他能这么......吗?"
说完这句,她和我都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我问:
"那我们就,这么躲着?"
我妈叹口气:"不然呢?这么多年的邻居,当面怎么说?"
"可这也不是......"
我话刚讲到一半,我家的大门就被敲响了,"砰砰",接着门铃也被一声声按响,尖利如警报,一时非常热闹。
而我和我妈偎在沙发的两头,偎在浓重的阴影里默默无声,像电视里被人追的走投无路的两个苦主。
门外有人说话,细细听,是沈思博耐心的劝:"妈,庄伯伯他们都不在家,您先回去,我们再商量,好吗?"
"我明明看见小凝回来了。你打,你打她的电话看--快点打呀!"沈伯母的嗓音高起来,我妈慌张地对我使个眼色,我像美式橄榄球员一样迅猛地扑到我的包上,摸出手机,在它响起之前摁了静音。
四面不见光,我趴在那里,屏幕上是熟悉的号码,它亮了,又暗下去,又亮了,像一个人,一面无声的残喘,却拿眼光看着你。
它终于停止,归于死寂。
沈伯母又耽了一会儿,才在儿子的规劝下走掉。
我妈整个人都往后靠到沙发背上,这时坐直了,对我说:"打给小齐,让他接你回学校,你一晚上都这样,明天还考不考试了?"
"那您呢?"
"我,我等你爸回来,我是没有办法了。"
我拨给齐享:"你到哪了?"
"快到家。"他狐疑地问:"你声音怎么了?"
"没事。"我咳了一下:"来接我好不好?"
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好,你等我。"
我去房间收拾明天要用的书和资料,完了出来塞一部分进包里:"妈,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
"沈伯伯会怎么样?"
"谁知道。"她顿了一顿:"如果沈思博找你,你可什么都别答应。"
"我晓得。"我说:"走了。"
也就是我开门,才走出去两步的当儿,有人叫一声:"小凝!"
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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