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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三) (第2/3页)
是谁啊?"又有人问,挺无谓的表情,这次是个女的。
牌场上女性除我其中至少有一个,对沈思博动过心思,大部分人都有这种经验--曾经暗恋过,分开几年后,对方情感的下落生死不明,自己的小不甘还在岔路踟蹰。
"一个女的吧。"
"哈哈,不会是你吧庄凝。"
"我靠。"我做个反感的表情,往后一仰:"谢谢你,能不倒我胃口么。"
他们嘻嘻哈哈:"也是的,你们两个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
局外人总是比较明白一点。
我坐在那里,每听门响,明明身体没动,却仿佛被人拎到半空,听出来不是,又稳稳落下去。
我不怕他出现。让我先来谈谈这个寒假是怎么过的。
经过元旦那一次之后,突然的,我觉得自己想得十分清楚,这半年过的都不是我了。
于是我给自己制订了计划每天去跑步,听英语,看专业和励志书,又加上过年走亲戚,忙的连齐享都不怎么有时间见,每次见面也有如义务,仿佛一时间对爱情失去了兴趣,矫枉过正。
齐享看我在眼里,他不怎么管,随便我折腾。
我就好比一个新皈依的教徒,或者尝试了新疗法的患者,急于求成,恨不得一朝得道,恨不得一夕痊愈,并跃跃欲试展示给伤害过我的人看,我明白过来了,别以为没你不行,你们过你们的苟且日子去吧,我活的十分ok。
眼下终于有这个机会。他要是带她来呢?我想,求之不得嘛。
十分钟后,沈思博搀扶着赵老师进来,后者的风湿痼疾最近有点发作。
"赵老师来了,上座上座。"前班长赶紧招呼:"嗨,沈帅哥。"
沈思博是一个人,我提着的一口气,在自己都没注意的情况,暗暗地放松下来。他对我点点头,我面无表情地看看他。
在他大概以为我故态复萌的时候,我才别过劲儿,笑得很是程式化:"来了啊?坐吧。"
他就坐下在我身边,看我打牌。
剩下两局牌被我打得非常演绎,神采飞扬妙语连珠,下死命牢牢捺住每一滴有可能流露的失意,我励了一个多月的志,这种词我连听都不要听。
也许人都长了两个语言系统,一个走思维一个走惯性,我此刻就是后者,后来一想,大家屡屡被逗开怀,我过后自己却一句记不得。
人逐渐到齐,撤牌局围席坐定,酒和主菜上了一轮,班长恭恭敬敬地:"人齐了,赵老师,您说句话,咱们就开席?"
赵老师环顾我们这十来个,面上一时很有些感慨,沉默稍顷,开口道:"嗬,祝你们以后,每位都,生活幸福吧。"
这简单两个字,于许多人都是奢望。明明是慈厚祝辞,不知道为什么听出凄凉,不可及的凄凉。
沈思博就坐在我右手边。听见这句,他笑了一笑,是对自己的那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是伤感以及无可奈何的外化。
席间每个人都多少展现了这两年多的改变,大部分人的性格已经开始像圆润过渡,说话得体,但废话偏多,无非畅想未来,兼缅怀过去。
有女同学大胆提道:"老师您记得不,您当年还没收过别班男生给我的情书呢。"
赵老师想了想:"我记得,主要那封水平太差,别字连篇,我一个教化学的都看不下去。"
大家都笑:"那是,这以后谁有了情况,得请赵老师第一个把关。"
班长吆喝:"听到没,在座除了自觉带了家属的,其他有情况的,主动坦白--哎,那位不知道在想啥的帅哥,说你呢。"
直到旁人用胳膊肘撞撞沈思博,他才回过神:"呃?"
"我们十分好奇啊。"
沈思博稍稍迟疑,但很快的,他点点头表示承认。
大家可兴奋了:"怎么不带出来呢?"
他笑笑:"有机会的。"
"是美女不。"
"还可以吧。"他淡淡地说,没意思继续谈。但班长不愿意。
我可以证明,班长同学没有异常的性取向,对沈思博也没有特别的兴趣,只是这个话题有噱头,有煽动性,能保证不冷场,所以轻易不放弃,看当事人兴味不浓,转头找上我:
"哎呀,庄凝你认识她不......庄凝?庄凝!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个发啥呆呢?庄凝!来给我们讲讲。"
我镇定地端着杯子,喝两口说:"我不大清楚人家的私事。"
"你们一个学校的,见总见过吧?"
我摇头:"保密工作做得好。"沈思博看我一眼。
班长又问:"那你自己呢,你有什么情况没?"
我说:"有呀。"
对方可能没想到我这么实在:"那当着赵老师,赶紧坦白。"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一句,我就笑嘻嘻地答一句,一面推杯换盏。怎么认识的?是我师兄啊,帅么,见仁见智了,就那样,凑合吧,进行到哪一步了?呵呵,呃,呵呵。
轻飘飘的。
沈思博把我的手按下来,从我手里拿过空酒杯,递给我酸奶。我不耐烦:"你不要管我,你管我干吗?"
席间没有人讲话了。赵老师咳了一声:"庄凝啊,喝酒图个高兴,适可而止。"
班长说:"没看出来,庄凝你还是个实力派。"
旁边有女生轻声嘀咕:"她是不是,失恋了?"
我对她说:"你说谁啊?来,敬你一杯--我的酒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此刻极力想表现高兴,却像缺乏天分的演员,越发急越不对,情绪全串了味:"我得澄清,我得证明啊。"
他们都附和:"对,庄凝怎么会失恋,不用澄清我们都明白,别喝别喝了。"
我越来越着急,他们怎么这么哄我呢,我明明就好得很,怎么都不信呢,我努力了两个多月,我已经革了旧感情的命,这不都白费了吗:"我的,我的酒呢?"
沈思博把我拦住:"我替你喝,成不成?"
事情到了这一步,过后我当然可以托辞道,这漫长的一场醉里头,接下来的事,我统统不记得了。
但并不是这样的。
并不是说,喝多了的庄凝,就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脾性到情感都发生根本改变的人,她本人仍然在那里,内心一片冰凉的清醒,但理性通通离地三丈,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只是她管不住自己。
所以只要我愿意回忆,我就能看见散席后的她跌跌撞撞地一路出去,打开手机调到齐享的号码,又啪地阖上,不不不,不对劲,此时打给他做什么,救命稻草么,他不在你面对沈思博就虚弱的不成话么?
沈思博扯她回来,招手叫出租车。这个庄凝上车前还知道对其他人挥手,拜拜,拜拜,赵老师拜拜。快到家的时候她就不行了,而沈思博摸遍她的包,也没有找到钥匙。问她,她除了傻笑什么都不会了。
你说,其中她的迷糊到底有没有一点成心呢,不惹点事不痛快--这连几年以后的我也没办法回答。
沈思博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安静,厚重的窗帘中间劈进来一道染微尘的淡金,光线昏沉。
我头重脚轻,但神经每一根都在蹦蹦跳跳,极度兴奋,我睁着眼睛听。
隔着一扇门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灌水,啪嗒一声拧开煤气,接着去洗澡,卫生间传来水声,十几分钟后水壶发出哨响,他过去关上。
然后他推门进来,把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我固执地盯着他,他穿了一件白T恤,头发湿漉漉的:"好点没有?"
他其实也喝多了,只比我强点。
"你~跟她怎么~了。"我直接问,根本不考虑的:"别~想骗我,我看得出来。"
他怔了一怔,据实回答:"闹了点小矛盾。"
我说:"哈!那我很~很高兴。"
他很有点尴尬:"别这样。"
"你喜欢,喜欢~她什么?"
他沉默了一小会:"不清楚。"
没有答案比这个更彻底。
"那你~你喜欢过我么?"
他看着我,慢慢浮现出一个苦恼的笑来:
"我以为你放下了。"
"我也这么以为。"这句话说到一半我就哭了。
"庄凝,庄凝?"沈思博慌张起来,他俯下身:"别哭啊。"
他长这么大,一共也就看我哭过这么两次。他离得我很近。
那个春天过的不寻常,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四处弥散,相爱的人都有了正谈着一场倾城之恋的感觉。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发生偏差,L大是在四月中旬封校戒严的,五一黄金周正常上课,在那之前,已经人人自危很长一段时间。
根据学校的明文规定,我在开学伊始就搬回了寝室。有段时间宿舍管的非常严,时常在熄灯前后能听见走廊上啪嗒啪嗒的脚步,接着会有人来敲门,许多条嗓子一起吼出声:
"查房!查房!"
打开门总会有手电的光横七竖八地射进来,照到我,照到曾小白或苏玛,照到我对面的床铺:"这个怎么空了,人呢?"
我们三个当中,这时就会有人回答:"她休学了。"
对方听了一般也就不再多问,有时叮嘱一句,不准点蜡烛啊,就退出去从外边带上门。
光线消失了,杂乱的脚步声慢慢远了。
我爬上床,在黑暗里闭上眼睛。
让我选择从那场高中聚会往后推一周左右的某日,开始说起。
电视上新闻里正在播,非典在广东地区大面积爆发。
我一直在等一个电话,忐忑不安。齐享在被隔离前曾打到我家里,他问我:"你的手机怎么不通?"
"喔,我手机丢了。"
稍顷,他说:"你至少该告诉我一声。"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给他发过邮件,手机号码全丢了,还是找骆婷备份的,他再迟片刻,就能接到我的电话--但我什么都不想申辩,就好比交通肇事,人都撞好几个了,再申辩你从来没闯过红灯,有什么意思呢。
"好在终于......看电视上深圳那边挺严重的。"我乱七八糟地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对吧?"
他静默了两秒:"我不知道。"
我本来沉在自己重重的心事里,正不知该如何把想好的内容付诸语言,一时真的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意思?"
"有个同事昨天已经出现了症状,我们所有人将会被隔离观察,就这一两天。"
"......"
"别担心,我想应该没事。"他声调依然平稳:"就是告诉你一声,短期内我可能回不去。"
我在这边却开始发抖,许多乱纷纷的念头,有一个分外强烈:
"对不起,齐享,对不起。"
他顿了一顿:"你对不起我什么,这场疫情是你引起的?"
我哪来心情理会他的戏谑。
"让你找不到我,让你担心了,还有......"我第一次,想伸过手去主动握住他,但此刻竟然已经是千山万水。
而且,你怎么好意思呢庄凝,你怎么好意思呢。
他在那边轻咳一声,接着换了比较轻松的语调:"庄小同学你看,要不容我先适应一下,你再这样。"
我像被人掐住喉咙,不能说话。
他也一时没有声音了,此刻他必然也是焦虑的,身在遥远陌生的地方,四下里一看都是惊惧的表情,除自己没什么可倚靠,又得提防自己,跟时时可能产生的恐慌和不安妥协。
我这么想,慢慢地努力把平时那个庄凝给找到,我不能再拿自己的脆弱去惊扰他。
他这时开口,像哄家里的小孩子:"不会怎么样的。"
我跟着强调:"肯定不会。"
"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我说:"齐享,你一定要好好的。"
电视开着,我躺沙发上睡着了,直到我妈把我推醒:"要睡洗洗上床去。"
我抬头看看挂钟,十一点。
"小齐打电话过来没有?"我妈问。
我摇头。爬起来去洗完澡,正要往房间走我妈又把我叫住了:"过来,喝完这个再去睡。"
不知道她从哪儿得到的抗击非典的偏方,萝卜橘子皮生姜香菜一起炖,那味道可想而知。
"难喝得要命。"
"难喝也得喝。"我妈没好气:"你刚感完冒,更得注意。"
"刚开学就请假。"她看着我喝汤,一边说:"参加聚会嘛,大晚上淋得透湿的回家,还把手机给不知道丢哪儿了,你妈我就不明白,你以前挺清楚的一个小孩儿,怎么越过越回去呢?人家非典型肺炎,你要得一场典型肺炎才安生是不是?"
我消极抵抗,保持缄默,果然她一会又反过来安慰我:
"小齐那边,你也不要太担心,他一个小伙子身体棒着呢......"
我们母女俩都像是忘了前几天的一段对话,当时我这么问她:"妈,我要是和齐享分开了......您会不会......"
我妈一怔,说:"随便你。"隔了一会儿轻描淡写地:"他哪里不好?"
"他挺好的。"我回答:"我不好。"我做了我交代不过去的事。
"不是因为沈思博吧?"
她看我不说话,语气就凌厉起来:
"小凝,我不许你再糊涂。你跟小齐将来怎么样我们管不了,但我明确告诉你,沈思博不行。"
这发生在齐享打来那个电话之前,你也就可想而知,如果齐享那会儿真的"没事",我会跟他谈些什么了。
就在我在ms
上向骆婷备份号码的时候,远在上海的她问:
"你知道吧,L大出了一起强奸案,说女生是法学院的,两个人是哪一届哪个班的,你认不认识?......"
她指的是,2003年春天,除了非典之外,L大第二件数得上来的,值得为之一说的旧闻。
非典爆发之前,L大正进入本科评估的倒计时阶段,那是新学期注册的前一天,学生陆陆续续还没有来齐,到天黑以后校园里更是人迹稀落,只见校方为迎评组织的安防巡逻人员四处梭巡。
据保卫处的人后来说,那天下午明明还是好天气,到黄昏突然开始落雨。他们接到那个举报电话赶到体育馆的时候,满脚都是泥泞,踩过休息室前的木制地板时,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如果那对男孩女孩不是身陷激情的话--他们可以不被那么抓个正着的。
他们七手八脚,推开更衣室的门,一片黑暗,一声尖叫,女孩的尖叫。
男孩本能地举起手臂,挡住迎面而来的强光。
08年有一次在食堂吃饭,刚毕业的小孩谈到我国以前的法例,其中有一条叫做"有伤风化罪",专管男女关系,她用谈论出土文物的语调说,真是不能够想象啊。
我说,别说九十年代了,我们当年也是啊,校规里都写着。
这个小孩用不可思议的目光,你们当年好奇怪哦,现在有谁管这种事啊,再不行,到学校门口开个钟点房好了,保证天皇老子都管不了。
我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但当年真的是这样。学校对这种顶风作案,人家又举报到你保卫处的,哪怕想姑息,都没有余地。
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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